王汀從動物園回家以后，心情一直很好，嘴里不停哼唱閩西暴動歌。喬陽知道，這個大院子里快要有一個小家伙兒跑、嚷了，自己和老伴兒快要有一個可愛的小女兒了——這個小家伙就是自己老部下孟小汾的小女兒、八個月大的三三。

喬陽找來張云錦，如此這般吩咐一番。張云錦滿口答應，領命而去。

就在1959年10月1日這一天傍晚，北京西城的一個部隊大院——八六八大院里，開進了一輛帶篷軍用卡車——武正平一家搬進來了。

因為武正平已獨自先期動身赴京授命，十月一號晚上搬進這個大院的，是柳鶯和三個兒子。

這所院子與其他部隊大院不同，面積不大，里面全是一棟棟的小樓，大約二十幾棟，沒有機關大樓和普通宿舍樓?？雌饋?，是一個新建制單位的高干住宅區(qū)。

幾名軍人已經(jīng)事先等在七號樓樓下?？ㄜ囃７€(wěn)以后，為首的一位軍官先扶柳鶯從駕駛室里出來。渾身疲憊的柳鶯，頭發(fā)有些零亂，她下地站穩(wěn)，又回身從駕駛室里半抱半拽地弄出小兒子武男，并幫著他站在地面上。幼小的武男正迷迷糊糊地睡著，他下地后沒站穩(wěn)，一個踉蹌差點沒栽倒，幸虧被兩位軍人扶住，他才清醒。

武詩和武林兩個大孩子麻利地從卡車車廂里跳出來，幾位軍人卻上了車，大包小件從車上往下拿東西。

那位軍官領頭，柳鶯拉著武男，武詩和武林在后面跟著，一行人進了小樓。

這小樓是1958年剛剛建成的仿蘇式部隊高級軍官宿舍，既結實又寬敞，且早已被打掃得干干凈凈。柳鶯畢竟是個女人，對居住環(huán)境很敏感。她不忙進屋，先站在門廊里，仔細看了看小樓的建筑格局。只見一樓是客廳、餐廳、廚房、衛(wèi)生間，還附帶一個很大的書房和一間客房、一小間保姆房，寬大的樓梯就在客廳的一角，蜿蜒通往樓上。公家已經(jīng)把家具配全了，沙發(fā)、茶幾、衣帽架、書桌、書架、餐桌、餐椅一樣不少。地面全鋪著栗子色實木地板，泛著地板蠟的亮光。一股醉人的新鮮松香味彌漫在整個小樓里。

柳鶯真不敢相信這棟小樓即將成為自己的家！她聽自己留京工作的姐妹們說起過這種蘇式的小樓，但她本人還是第一次見。她想，這種洋樓就是比中式的四合院洋氣、舒適，北京到底是首都，就是比遠在西南的宏昆建設速度快。她坐了一整天的卡車，累壞了，走進客廳，一屁股坐在客廳的皮沙發(fā)上。

那位軍人趕緊遞上一杯熱茶：“柳處長，請喝茶。我匯報一下情況：我叫王青松，特殊基地北京留守處行政干事。武正平主任的家庭事務，暫時由我負責。您以后有事直接找我就行?！?/p>

柳鶯忙說：“王青松同志，今天有勞你和各位同志們了！武正平同志現(xiàn)在在哪兒？何時回家？”

王青松說：“武主任參加國慶觀禮后到總部開會去了，大約明天下午回家?！?/p>

見柳鶯和王青松說話，武詩和武林卻閑不住，兩人繞著客廳，仔仔細細察看著新家。這小樓顯然是被臨時騰出來的，墻都沒來得及重刷一下。不過，米黃色的墻面還是很鮮亮，只是，到處都是白粉筆寫的標語“打倒李長江！”“打倒李南海！”標語字跡稚嫩，筆體不一，一看就是兩個調(diào)皮的小男孩寫的，也就是說，這是過去這所小樓里的住戶留下的。

老大武詩一面摸著墻上的標語，一面笑著說：“哼，看來這一家也跟咱們家一樣，竟是一幫禿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