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亮
市場上擺一豆腐攤。
攤主是位文質彬彬的年輕人,戴著啤酒瓶底似的眼鏡,總是捧一本厚厚的書,投入且安靜。你把一元錢遞過去,彼此不說話,握刀一切,塊兒或大或小,也不稱,遞給你,笑笑,繼續(xù)看他的書了。
某次我注意了一下,看到封面上寫著:歐洲哲學史。于是,我佩服得不得了。試問,如此喧嘩之鬧市,能得一寧靜心境,豈是易事?深山老僧古廟方丈也不過如此吧!
豆腐吃得煩了,我也買排骨。肉攤兒攤主是位中年人,長相很像張飛,閑時喜下象棋,敲著剔骨刀,吼著對方,快啊,快??!似要吃人。
典型的市儈模樣。
我有次買排骨,正好賣完。攤主說等一會兒吧,馬上就到。就等一會兒,棋是不下的,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
于是談起那位戴啤酒瓶底眼鏡的年輕人。我感嘆道,不容易啊,在這種嘈雜的環(huán)境里竟還可以讀書,那種寧靜,那種心境,豈是一日之功?
賣肉的笑了,笑得有些放肆。笑完了,一本正經(jīng)地說,那不叫寧靜。
那叫什么寧靜呢?賣肉的繼續(xù)說,要么賣豆腐,要么讀書,邊賣豆腐邊讀書算哪門子事?你說他是賣豆腐寧靜了還是讀書寧靜了?要讀書就在家里讀,跑到市場上干嗎?擺姿態(tài)?
可能是生活所迫呢!我說。
那就好好賣豆腐!賣肉的再一次把剔骨刀敲得啪啪直響,那就大聲吆喝,那就想辦法早些賣完,多賺錢,然后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讀他的書去!農(nóng)貿市場是讀書的地方嗎?
這時排骨送來了,他開始剁排骨,兇態(tài)畢露,游刃有余。他笑著說,我就很寧靜,我什么也不想,只想著賣肉。哪天我想讀書了,我就只讀書,我會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讀書。什么叫寧靜,什么叫超脫,這才算??!與現(xiàn)實生活脫軌了,不務實了,還寧靜個鳥?
他把剁好的排骨扔到秤盤上,算算,一伸手--給錢。
在回去的路上,我想,也許這個賣肉的,才真正算得上古剎老僧呢。
小處的優(yōu)美與大處的壯闊
姜少杰
前幾天看了幾幅圖畫,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第一幅畫是一片鮮艷的紅,上沿呈現(xiàn)鋸齒狀,不知何物。
第二幅畫上立著一只雙目圓睜的大公雞,金黃色的喙,綠色的翅膀撲閃著,那片紅原來是它的冠。
第三幅畫上原來這只公雞站在一堆木頭上,兩個小男孩趴在窗臺上緊緊盯著它,做躍躍欲試狀。
第四幅畫顯示這是一個農(nóng)家的院子,院子里有五只羊、三只鴨,一只小白狗在追著鴨子滿院子跑,院子的小主人即那兩個小男孩,一心一意要逮住那只雞。
第五幅畫:鏡頭拉遠,原來上述這些都是玩具做的,一個扎著馬尾巴的小女孩在認真地擺弄著它們。
第六幅畫:一個老人,花白的頭發(fā),在看電視。仔細看,上面所有的畫面竟然是電視里的一個鏡頭。
第七幅畫:畫面顯示這里是一座繁華的城市,一輛電車緩緩駛過,老人與電視居然是電車上貼的廣告畫。原來如此。
別急,事情不會就這么結束。
第八幅畫:沙漠邊上的小鎮(zhèn),郵差正在把一封信交給一位女士。那座繁華的都市,原來是信封右上角郵票上的圖案。
請發(fā)揮你的想象,下一幅圖畫會是什么?
看完全程,忽然間心里有股說不出的滋味,原來你以為自己所看到的已是整個世界,沒想到它只是冰山的一角。當你一旦超越了某種境界再來看某些事情,心里可能會覺得豁然開朗,原來世界是這樣,頗為自得。而實際上,也許與事物的本質依然有很大差距。
我想人可能一輩子都在追求一種境界,一種超越自我的更高境界,一種大處的壯闊與雄偉,所謂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蛇@境界卻永遠沒有盡頭,一山更比一山高。最高境界應該是佛吧,而我們畢竟是人。是人便有七情六欲,便有了諸多的煩惱與不滿。有雄心壯志的人可能會覺得我的理念不比張朝陽差,為啥我沒有發(fā)財?比爾·蓋茨大學還沒畢業(yè)呢,我都讀到博士后了,還買不起別墅;我特瞧不起我們部門領導,就那樣領導誰都會……都市有多繁華,人們的牢騷就會有多少。
我想說的是,要進入某種境界,這需要天時地利人和。我們倒不如從小處著手,從自己目前的能力及所從事的事情著手,認真負責地做好并從中體味到快樂與精彩。就像那只大公雞一樣,雖然沒有那么高的境界看到自己原來是一張郵票里的一個幾乎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但依然在為著自己的生存努力拼搏,依然值得尊敬。不是嗎?我們成不了張朝陽,成不了比爾·蓋茨,但我們可以活好自己。大處有壯闊,細節(jié)也很美呀。
我們決策不了這個星球的轉動,但我們能決策多種些花,當時間悄悄地轉到了它開的季節(jié),它便呈現(xiàn)自己的生命的燦爛,敢與日月爭剎那光華。再退一步說,我們如果連種什么花也不能決策,那我們就讓自己成為一朵散發(fā)出幽香的花吧,無論被決策在哪里開放,都不改那份美麗與優(yōu)雅。
小處的優(yōu)美與大處的壯闊,隨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