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是,時間不會讓你輕而易舉地沿著人生的軌跡前進。雖然這條路從來都是筆直的,但如今,路上布滿了巖石瓦礫,它們是在長達一生的時間里累積起來的。三年前,我還能輕易忽視它們,但現(xiàn)在不可能了。病痛在我體內(nèi)肆虐,我既不強壯,也不健康。來日無幾,就像晚會上用過的舊氣球,懨懨的,軟軟的,而且一天一天癟下去。
我咳嗽著,瞇著眼看了下手表,意識到是時候該走了。我從靠窗的座位上站起身來,拖著步子穿過房間,在桌旁停了下來,拿起了那本我讀了上百遍的筆記本。我沒有翻看,而是將它夾在腋窩下,然后繼續(xù)朝我該去的地方走去。
我走在瓷磚上,瓷磚白色夾雜著灰色,就像我和這里大部分人的頭發(fā)。今晨,走廊里只有我孤零零的一個人,其他人都在自己房間里與電視相伴,但他們,像我一樣,早已習慣這樣的生活。人什么都能習慣,只要給他足夠長的時間。
我聽到不遠處傳來壓抑的哭喊,我知道是誰發(fā)出的。病房里的護士看到了我,我們相視而笑,互相問好。她們都是我的朋友,我們經(jīng)常聊天。但我知道,她們對于我和我每天的經(jīng)歷充滿了疑問和好奇。當我從她們身邊經(jīng)過時,我豎起耳朵,聽見她們竊竊私語:“他又來了,我希望一切都好?!钡斨业拿妫齻兪裁匆矝]說。我很肯定她們是認為大清早的說這件事會傷害我,憑我對自己的了解,她們的考慮正確無比。
一分鐘后,我到達了那個房間。就像往常一樣,門已經(jīng)為我撐開了。房間里還有兩名護士,當我進去時,她們都沖我微笑?!霸缟虾??!彼齻冇糜淇斓穆曇舾掖蛘泻?。我花了點時間跟她們寒暄,問了問她們的孩子、學校以及即將到來的假期。我們頂著嗓門,談了一分鐘左右,聲音蓋過了不遠處的哭喊。她們似乎沒有留意那哭聲,儼然對此早已麻木了,我又何嘗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