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節(jié):御前侍衛(wèi)(2)

西風(fēng)多少恨 吹不散眉彎 作者:白落梅


獨上小樓,欄桿拍遍,看天地蒼茫,古今山河,終究心緒難平。他悵嘆一聲,吟詠了一闋《鷓鴣天》。

獨背殘陽上小樓,誰家玉笛韻偏幽?一行白雁遙天暮,幾點黃花滿地秋。

驚節(jié)序,嘆沉浮,秾華如夢水東流。人間所事堪惆悵,莫向橫塘問舊游。

清月升起,寒鴉啼冷。意梅給納蘭披上了風(fēng)衣,在高樓上看著茫茫天際,亦生出無限傷感。這是他們新婚以來,第一次離別,執(zhí)手相看,這么多日夜,千般恩愛,已經(jīng)禁不起任何的相離,哪怕只是一小段時光,也不舍得。納蘭將意梅緊緊擁入懷中,想著行將別離的苦楚,心里亦覺不盡傷感。

鷓鴣天

雁貼寒云次第飛,向南猶自怨歸遲。誰能瘦馬關(guān)山道,又到西風(fēng)撲鬢時。

人杳杳,思依依,更無芳樹有烏啼。憑將掃黛窗前月,持向今朝照別離。

在清秋的早晨,他已經(jīng)走遠(yuǎn),她還在窗邊守望。她沒有呼喚,因為知道皇命難違,他不能回來。其實,她只是想和他靜守炊煙,粗茶淡飯,多么微小的心愿,可是處身在一個相府之家,這樣的心愿有如癡人說夢。

這些日子,意梅總是做夢,她夢見自己和容若之間總是隔著一道水岸,岸邊沒有一葉小舟。兩個人遙遙相望,咫尺天涯,任由他們?nèi)绾握賳?,始終握不到彼此的手。她不知道這樣的夢意味著什么,納蘭容若不是一個平凡的人,所以她要傾盡一切,維系這段緣分。盡管她有預(yù)感,緣分就像花開花落,人來客往,不得長久。

納蘭置身于浩蕩的隊伍當(dāng)中,感到一種無以言說的寂寞。這種寂寞,和離別有關(guān),更主要的是因為他不喜歡這個職位。事實上,侍衛(wèi)們隨行在帝王身邊,算是親軍,品級要比普通行伍出身的將軍要高,但無論怎樣,都擺脫不了為奴的命運(yùn)。納蘭太自傲,就算他去翰林院修書,同樣是為皇帝辦公,可他卻固執(zhí)地認(rèn)為修書是件有意義的事,遠(yuǎn)勝過在帝王身邊惟命是從。

雖是如此不悅,他還是聽命于王者,在圍場上和眾多王公子弟一起,躍馬執(zhí)弓,網(wǎng)羅獵物。納蘭終究是納蘭,韓菼說他"上馬馳獵,柘弓作霹靂聲,無不中",徐乾學(xué)贊他"有文武才,每從獵射,鳥獸必命中"。這一次,他依舊是出類拔萃,不落下風(fēng),一箭射中一頭老虎,再度令康熙刮目相看,當(dāng)即稱他為最勇敢的獵人,御賜他佩刀。

萬千人當(dāng)中的寂寞,是真正的寂寞。篝火點燃的夜晚,照見星空的溫柔,帝王將相們歡聚在一起,享受人間盛宴。納蘭有幸坐在天子身邊,受盡贊賞和榮寵,在他的心里也有著愉悅和榮耀。因為他亦是一個熱血男兒,豪邁與激情會在心底涌動??伤K究不喜喧鬧塵寰,知道榮寵背后亦會有恥辱。所以他向往寧靜淡泊,那種繁華背后的落寞,只有蒼穹的一彎明月所知。他是詞客,唯有詞句,才可以抒盡平生意。

風(fēng)流子·秋郊射獵

平原草枯矣,重陽后,黃葉樹騷騷。記玉勒青絲,落花時節(jié),曾逢拾翠,忽憶吹簫。今來是,燒痕殘碧盡,霜影亂紅凋。秋水映空,寒煙如織,皂雕飛處,天慘云高。

人生須行樂,君知否,容易兩鬢蕭蕭。自與東風(fēng)作別,刬地?zé)o聊。算功名何似,等閑博得,短衣射虎,沽酒西郊。便向夕陽影里,倚馬揮毫。

當(dāng)納蘭吟詠完這闋詞,看天地寥廓,黃葉飄零,感嘆人間功利似浮云過眼,遠(yuǎn)不及大自然的真實永恒。多少嫣紅闊綠,都成了殘枝凋葉,多少功名利祿,都化作云煙消散。人生短暫,當(dāng)及時行樂,倚馬揮毫,方不負(fù)春風(fēng)秋月的脈脈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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