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啦,這時候幫馮市長,還有一個潛在的好處,就是他不再需要在科級秘書職位上苦撐苦熬了,也不只有副處級調研員這樣的單項選擇,而是可以在全市的機關、縣區(qū),隨便選擇一個自己滿意的部門,先副職后正職,不消三兩年就會成為主宰一方的主官。到那時,就會有別人跟在自己后邊拎皮包端茶杯撳電梯開關,就會有人幫自己寫重要指示,自己就會像馮市長一樣大權在握、隨心所欲。至于汪若虹想進衛(wèi)生防疫站啦,家里一大幫親戚需要找工作、調工種、上名校啦,等等之類,統(tǒng)統(tǒng)可以搞定,全都不在話下。
黃一平對自己所做的工作,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崇高與神圣。事后的效果證明,黃一平的動作果然出其不意,恰到好處。據年處長傳來的消息,馮市長測評結果名列第一,把張大衛(wèi)、秦眾落下不小的一截。
六
周五傍晚,馮市長那只不常用的手機忽然響了,是龐龍《兩只蝴蝶》的彩鈴。
馮市長有兩只手機,一只139開頭,是那種號碼公開的工作手機,黃一平經常代為接聽。還有一只133開頭,就是現在接聽的這個,似乎專門用作發(fā)短信,來電的機會很少。黃一平知道,這個手機一響,馮市長又要到省城上課了。這樣的課,每個月都要上一兩次,照例不要黃一平陪同,也無需司機老關接送。因此,這樣的日子里,黃一平就可以蒙頭大睡一通,或者陪汪若虹、小萌娘倆兒好好度個愉快周末。
畢業(yè)于省財經學院經濟管理系的馮開嶺,一直十分熱心于參加各類在職學歷、學位班。因為這個緣故,他在市級領導層和機關干部圈子里,自然博得好學的美名,也有人稱其為學者型市長。其實,黃一平洞察到的,卻是馮市長的另一番良苦用心--讀書求學在其次,擴大社交圈反倒為主了。譬如早年在省委黨校學習,結交的年處長等一幫同學,別看當年都是一些科級小干部,可如今不是執(zhí)掌省級機關要害部位,就是某個地方的黨政要員。后來讀省財院的MBA,又和鄺明達等一幫公司老板混成鐵桿,這些人如今都是威風八面的商界精英。馮開嶺時下在讀的,是財院經濟管理學博士。
現在很多大學,之所以熱衷于開辦各種類型的在職領導干部學歷、學位進修班,教書育人不過是個幌子,真正的目的是看中這種班來錢容易,行政、人脈資源豐富,因此進門容易出門更加簡單,日常教學管理幾乎形同虛設。像馮市長這樣級別的官員讀書,根本不用他親自一趟趟來往奔波,從上課、作業(yè)到考試、畢業(yè)論文,全都可由黃一平之類的秘書代勞,每學期只要參加一兩次師生聚會,或者將老師、同學邀請到陽城來吃喝玩樂一通,就算大功告成了。眼下,馮市長之所以風塵仆仆趕往省城,上課只是借口,約會一個女子是真。這個秘密,馮開嶺自認為做得滴水不漏,黃一平卻早已心知肚明。至于這個女子是誰,什么身份,長什么樣子,他倒是真的不知。剛剛和馮市長通話者,應該就是這個隱形女子。
以"不俗"秘書黃一平的悟性,只要《兩只蝴蝶》鈴聲一響,他便會識趣地主動回避,即使眼下在車上無法走開,他也會有意和老關沒話找話,以免市長通話不便與尷尬。有部葛優(yōu)主演的電影《手機》,黃一平在網上看過N遍,估計馮市長卻沒看過。電影里有個情節(jié),是說男人在公共場合與小情人通話,有些被省略了的曖昧語言,自認為只有天知地知,其實卻是人人共知的公開秘密。說話行事謹慎的馮市長,有時就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譬如現在,馮市長對著電話說,真有事,很大的事哩,然后就有好多個否定語斷斷續(xù)續(xù)蹦出來,黃一平判斷,那個女人肯定在猜測這邊說的大事是什么事。馮市長也許是經不住對方的威脅、柔情之類,或者自己也不耐煩對方的猜疑,就說病了,很糟糕,上邊,惡性吧。黃一平就明白了,馮市長是在說自己老婆乳房長瘤的事。最后,馮市長還是沒得到那個女人的諒解,因為他先是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后不得不長嘆一聲,說好吧,我來。
對于馮市長嘆息中的種種況味,黃一平也是有點體會的。剛進市政府辦公室那會兒,黃一平也曾經有個情人,是他中學的同學。有一次他隨魏副市長到下邊視察,遇到那個幾年不見的女同學。市長進去開會,他在外邊和同學聊天,公司老總是認識黃一平的,就吩咐手下好好陪陪老同學。當時,他們聊得非常投機,就互相留了電話號碼。之后不久,汪若虹醫(yī)院組織旅游,女兒送到鄉(xiāng)下外婆家,魏副市長正好也有個出國訪問,黃一平突然就閑了。他還沒來得及打電話給女同學,女同學就先主動約他,兩人一起吃了晚飯,喝了咖啡,然后又看了電影。吃飯的時候,女同學在桌子下邊用腿不時磳他,喝咖啡時他拉了女同學的手,在電影院兩個人迫不及待接了吻,然后電影沒結束就雙雙回到黃一平家。那個女同學看上去很靦腆,床上功夫卻了得,欲望也強烈。兩人連續(xù)幾天猛做,從浴室到客廳,從床到沙發(fā),把個黃一平折騰得死去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