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局長一下子全身發(fā)高燒了,吳副書記的這番話已經(jīng)是批評他不該把這事弄到上面去了。接完電話,他明白了,西海牛是和吳副書記關(guān)系好。他在專用記錄本上記下了吳副書記的原話。他知道,這事情不好辦了,但是風已經(jīng)放了出去,不弄出個結(jié)果來,在局里那么多干部面前怎么交代?毛副書記那兒怎么交代?西海牛那兒怎么交代?如果還堅持要處理,吳副書記那兒又怎么交代?
過了些日子,谷書記的根須們見郝局長沒有什么動靜,就開始打聽西海牛的事到底怎么辦了。郝局長只得在局里吹風說,上面領(lǐng)導已給他打過電話了,大家就不要再亂猜疑了,安心工作吧。
當郝局長吹完風往自己的辦公室里走時,谷書記的根須們就跟著他走,他一開門,他們就把那幾個長沙發(fā)坐滿了??礃幼?,這些根須是堅決不讓西海牛的工資比他們高。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大半天,郝局長無法不聽,也不好意思把大家趕走,他就坐在那兒想別的問題了。
他想他當時要到"扯皮局"來的那種熱情,那種雄心壯志。他沒有想到一把手是個垃圾桶,別人想摔掉的東西都要往里面扔;一把手是個大貨車,別人把要帶又帶不動的東西都往上面搬……
那些根須見郝局長已經(jīng)心不在焉,有人就越說越來勁兒了:"郝局長,你可是在會上吹過風的,西海牛的問題就看你怎么處理,弄不好我們要向上面反映情況!到時候我看你怎么到毛書記那兒交差?"說別的話,郝局長還有點兒著急,一說到向領(lǐng)導交差,郝局長就笑了,說:"這個就用不著你們擔心了。"他心想:我有絕招呢,我怎么會怕不好交差呢?
三
西海牛的工資問題一直沒有個結(jié)果,郝局長也一直不敢在會上公開表個硬態(tài)。他原以為自己學學泥水匠和和稀泥,這事情就會過去,沒想到局里的人心態(tài)馬上發(fā)生了變化,谷書記的根須們說他不敢辦事,米局長的根須們說他沒事找事。他剛到任時的那種凝聚力一下子全沒有了。他感到了這個問題的嚴重性,馬上打電話向毛副書記匯報,請求指示。毛副書記說,這就是進入角色,不進入角色是不會有這種親身感受的。
上上下下折騰了幾個回合,郝局長感到有些累了。以前,他當副職時總感到自己精力很充沛,現(xiàn)在他有些力不從心了,主要是每天晚上睡不好,一閉眼,腦子里面就站著毛副書記、吳副書記;站著很多樹和很多根須,樹在地面上高高大大地長著,很多奇奇怪怪的根須在地下盡力地伸展著……毛副書記說的他不好跟吳副書記說,吳副書記說的話他又不好跟毛副書記說,自己都得一袋子提著,越提越重了!他又把自己那個專用記錄本從公文包里拿出來,仔細地看了一會兒,想了一會兒。最后,他又笑了,認為自己用不著想得那么痛苦,應該學會解脫,應該舉重若輕。
過了幾天,毛副書記來電話要他過去一趟,他趕緊去了。毛副書記還是和他談西海牛的工資問題。他說:"你們那里一大幫人聯(lián)名寫信向我反映西海牛的工資問題。我上次跟你說過了,要把情況弄清楚,你到底弄清楚了沒有?"
郝局長說弄清楚了。某年某月某日西海牛的工資定的是初級職稱工資,某年某月某日改為行政科級工資,某年某月某日又改為副高職稱工資。
毛副書記說:"我還是上次那個意見,先把情況弄清楚,不符合政策該糾的就要糾,不要讓這個事由小變大,給你工作上帶來麻煩。"
郝局長差點兒就說出了吳副書記給他打過電話,可突然一想,不行!萬萬不能讓毛副書記認為自己只聽吳副書記的話而不聽他的。自己能到"扯皮局"來當局長,毛副書記是盡了力的,無論出現(xiàn)什么情況,千萬不能讓毛副書記不好想。于是,他點頭說,一定照毛副書記的指示辦。
回來后,郝局長就將毛副書記的指示轉(zhuǎn)述給了大家。
沒過兩天,吳副書記突然又打電話過來了:"來運局長啊,最近還好嗎?"
郝局長一聽這口氣就知道,吳副書記對他有看法了,連忙說:"吳書記,您有什么指示?"
吳副書記說:"沒有什么指示。西海牛工資的事,我記得已經(jīng)跟你說過一次了吧?"
郝局長說:"吳書記,您說過了說過了,我都記在本子上呢!"
吳副書記說:"我要你給大家多做做解釋工作,怎么還有人聯(lián)名寫信到我這里來?來運同志,總不會為這么個小事兒再要我打第三次電話吧?"
郝局長連連點頭:"不會,不會。"
郝局長放下電話,趕緊松了一下領(lǐng)帶,渾身都在發(fā)燙啊!他把吳副書記剛才說的話都一一記在那個本子上,然后反復地看,反復地想。吳副書記今天這話說得多重??!吳副書記肯定是對他郝來運有看法了。事情不能照這樣發(fā)展下去,他得想想問題的關(guān)鍵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