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遠最近不敢接電話了,同學(xué)都說他變得牛逼哄哄,只有呂遠自己心里有數(shù)。自從他進了組織部,突然上來一幫說媒的,讓他防不勝防。
大街上落滿了金黃的楊樹葉子,隨風(fēng)卷來卷去,上秋的天氣很快早晚就轉(zhuǎn)涼了。呂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變得炙手可熱了。先是被自己的處長楊敬賢叫到辦公室里來,他的屁股欠著,剛沾上沙發(fā)邊緣,心里忐忑著不知道楊處長要跟自己說什么,楊處長卻笑呵呵地扔給他一支極品云煙,然后用有些曖昧的語氣問道:“小呂啊,你有女朋友沒有?。俊?/p>
呂遠一愣,脫口而出:“現(xiàn)在還沒有?!逼鋵嵰黄甬厴I(yè)的女朋友曾一倩正在省城外語學(xué)校當老師呢,他怕影響處長對自己的第一印象,就矢口作了否認。在個人戀愛的問題上,撒點小謊,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沒女朋友,就不會有擠占工作時間打電話、聊QQ、發(fā)短信的戀愛舉動。不影響工作總是好的,他想。
“那可太好了。我跟你說小呂,我們這市委大院里,尤其是我們組織部,已經(jīng)好長時間沒進像你這么年輕的新人了。這兩天有好幾個人跟我詢問你的情況,要給你介紹對象,我都沒答應(yīng)??墒?,孫連仲副市長跟我說了,我就沒辦法推脫了。正好你要是沒女朋友的話,你看我給你介紹介紹怎么樣?”楊處長很親和地用商量的語氣問道。
呂遠聽到這句話,真是腸子都悔青了。他想:我嘴欠呢,怎么就撒了這么個謊呢?現(xiàn)在好了,沒法改口了。只好臉紅脖子粗地對楊處長說:“我爸是老師,對我的個人問題要求很嚴。我自己不能做主,得回家跟我爸爸商量商量,您看行嗎?”既不能改口,又不能答應(yīng),呂遠想:人家說,謊話就是給自己設(shè)計了一個帶連環(huán)套的陷阱,一個謊話后面得用一連串謊話去圓。這話說得真是太精辟了!
楊處長看了看呂遠,然后指了指他手里夾著的那根煙說:“你把煙點上吧。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年輕人,對待什么問題都很慎重,這在我們組織部門確實很重要。說心里話,這門親事,對你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有了副市長做你的老丈人,那你就有了在官場進步的絕佳社會關(guān)系了。反過來看這事兒同時也會有副作用,那就是作為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娶了副市長家的千金,可能就得謙讓更多些。你回去問問你爸,然后給我一個明確答復(fù)吧。”
呂遠的心里始終是七上八下的,都沒有心情點燃手里這根兒極品云煙。他點點頭,問道:“處長您還有別的事嗎?沒有我就先回去了,我今天晚上給家里打電話,明天給您答復(fù)。”
呂遠確實給老爹打了個電話,他老爹呂四驥當場就給了否定的意見,說:“副市長的女兒指不定怎么跋扈呢,咱既不圖希借那個副市長的光,咱也不進大戶人家遭那個罪。再說了,曾一倩那孩子,上次到咱家來,我和你媽就都看好了。你別剛進組織部,就起幺蛾子,干出陳世美那套垃圾事兒。”
呂遠為難地說:“那啥,我怎么跟楊處長說???”
“這還不好辦?你就說我爸不同意,怕我娶了副市長的閨女后,連會親家都矮人三分,我爸臉面上過不去。你把所有的事都往我身上推,就行了?!?/p>
呂遠就按他爸教的話回絕了楊處長的保媒說項,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他告誡自己,以后可別再撒這樣的謊了,弄得自己十分被動。
呂遠沒想到的是,這說媒的竟然接上捻兒了。他進組織部還不到一個月呢,竟然有十多個人給他介紹對象。他因為有跟楊處長撒謊的前因,既不敢說自己有女朋友,又不敢答應(yīng)人家保的媒。推脫不了,他就被拉到飯局上兩次,分別見了兩個女孩子。
一次是他對面桌的孫德勝老大哥逼他去的,在貴賓樓飯店吃的火鍋,見的是廣播電視局張局長的女兒,名叫張蕾蕾。她是電視臺的編導(dǎo),人長得很俊俏,是呂遠喜歡的那種類型。跟說話像刀子一樣的曾一倩不同,她的聲音很標準,很好聽,沒有濃重的東北味。張蕾蕾的爸爸對呂遠印象十分好,已經(jīng)向他發(fā)出了下星期到家里做客的邀請。張蕾蕾似乎并不那么熱心,這讓呂遠稍稍有些心安。他想:我把張蕾蕾的電話要到手,然后悄悄地在電話里跟她說明白,也許她也是被父親愣逼過來相親的。
第二個飯局是自己的副處長黃詠春下班后打電話給他,讓他陪自己去銀河賓館吃飯。到了飯桌上他才知道,黃處長帶來一個在市公安局當副局長的同學(xué)。這個叫于奮強的副局長,家里有個在白求恩醫(yī)科大學(xué)剛畢業(yè)的女兒,沒談過戀愛。聽黃處長說組織部新來了個年輕人,他想先看看,一起吃頓飯認識認識,然后再找機會讓年輕人見自己的女兒。
呂遠被這些保媒拉纖的人弄得不勝其煩,跟孫德勝嘀咕了幾句。孫德勝笑呵呵地說:“你以為大家給你介紹對象,是因為你長得帥?你可別做夢了。還不是看你混進了組織部,腦袋上就快有紅頂子了,大家看好的是你亮堂堂的前途?!甭犕陮O德勝這句話,呂遠才恍然大悟:“哦,原來我進了組織部,身價不知不覺已經(jīng)提升了?!彼樟苏甄R子,也確實沒有了前兩天那種怎么看怎么順眼的順溜勁兒了。
“男人啊,長得帥是沒什么大用的,還得有事業(yè)啊!”呂遠自嘲地把自己定位為“一支有潛力的黑馬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