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棟農(nóng)民自建房屋,高達七層,質(zhì)量差劣,是那些先富起來的“都市里的村莊”的村民們特意建來出租的。樓上樓下,全擠滿了外來工,賣菜的、修鞋的,鑲牙的、賣藥的,開發(fā)廊的、做小姐的,三教九流,五花八門,什么職業(yè)的都有。
我和李萌萌租住在七樓,也就是最頂層。臨出門前和李萌萌一番卿卿我我后,才戀戀不舍地沖出門。我砰地撞上油漆脫光、早就銹跡斑斑的防盜門,帶著被愛情浸潤的笑意,急急忙忙地向樓下小跑。但隨著清晨的微風,一股左鄰右舍做早點的煤炭味,夾雜著霉味和垃圾臭味撲面而來,刺激得我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我一邊皺著眉,一邊伸出右手緊緊地掩鼻,沿著狹窄又黑暗的樓梯往下跑。
剛從七樓沖到樓下,這時BP機又嘰嘰嘰嘰地尖叫起來。我拔出一看,只見上面顯示著機動組同事鄧保衛(wèi)的緊急留言:哥們兒,我們早到石榴村小學(xué)門口了,請快點出來。我們還要接老衛(wèi)一起去“桃花雨”喝早茶呢……
鄧保衛(wèi)留言中所說的“我們”,肯定是指攝影記者衛(wèi)強和司機大劉了。因為經(jīng)報社和采訪部幾位頭兒再三研究,早就定下了我們仨組成暗訪小組,由我擔任組長,實施此次重要的暗訪任務(wù)。昨天下午,在離開報社前,采訪部主任龐達海又臨時把我們兩人留下,就有關(guān)行動開了一個小會。由于我住的地方離報社最遠,是在東南邊的城郊,如果平時坐公共汽車上班,每次至少折騰一個多小時;如果騎自行車的話,也就半個小時。今天我就不用騎車出門,他們早就定好早上由大劉駕車先來接我,再前往“桃花雨”與衛(wèi)強碰頭。
對于此次暗訪行動,我心情出奇地輕松,大概是因為此次行動是報社統(tǒng)一策劃的,是一種組織行動吧。再說,我們有四個人呢,人多勢眾。盡管早上那個揮之不去的噩夢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籠罩在我的心頭,但我一出門,心情還是像這門外四月的清風一樣,和煦而安靜。
剛一出小區(qū)門口,我就看到大劉正透過他黑色本田的車窗向我這里張望著。見我小跑著沖過來,坐在副駕駛室上的鄧保衛(wèi)轉(zhuǎn)著身子,從后面幫我把車門拉開,叫道:“我說哥們,你也真起得晚,手機怎么打都不通,傳呼幾次現(xiàn)在才回音?!?
我呵欠連連地回答:“我哪能跟你比呀,你手下剛來一位北大的,又來了一位中大的,都是美女學(xué)生。能幫你跑腿,又能幫你寫稿,可我只是孤家寡人一個,忙暈了?!?
鄧保衛(wèi)笑瞇瞇地回頭拍了我一下,叫道:“你這在浦江市赫赫有名的大記者,美女實習生還少呀,只是你不愿要而已。我有好幾次接到那些大學(xué)生的電話,大多是嬌柔的美女聲,他們都指名道姓地要我們的石飛老師帶呢……”“哪里,哪里,帶這些實習生,又不是說帶就帶,還得跟采訪部打招呼——不過,那位湖南大學(xué)的小王就要走了,我還真得帶一個,管他男女,只要踏踏實實學(xué)習就行。看看,我昨夜又寫稿到很晚,早上想睡個懶覺都不成?!蔽乙黄ü勺诤竺妫贿叞l(fā)著牢騷,一邊把頭伸向前又叫苦不迭地道:“說實在的,如果不是今天的采訪太重要,我真的想在家里好好睡一覺了。”
“看來,你們做記者的都是勞累命呀?!贝髣⑿ξ卣f,“那我就給你們來一陣強勁的搖滾樂,幫你們提提神……”說罷,他一邊發(fā)動車子,一邊就要往錄音裝置放盤磁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