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認清形勢的西西里人意識到應(yīng)該及早抽身,趁著壟斷垃圾行業(yè)時留存下來的余威還在,能夠爭取到協(xié)商而退總比日后一敗涂地要好得多。
也有一些盲目樂觀的西西里人不甘心就此收場,因而制造了很多事端。俄羅斯人也常常惹事生非。所以,在紐約的有組織犯罪活動漸進尾聲的時候,總還是有一些麻煩需要擺平。
大衛(wèi)·盧卡諾的工作就是擺平這些麻煩。
槍殺了維爾茲兄弟后,我接著念完了高中,同時也一直等著被警方批捕。這也是我決定不上大學(xué)的部分原因。當然,更多的原因純粹是由于懶惰。我覺得自己過于老成過于世故,完全做不到呆在宿舍里老老實實地讀??思{,旁邊還有某個小傻瓜玩著原音吉他。我知道終止學(xué)業(yè)會讓外祖父母蒙羞,可是我也清醒地意識到,不在人世的他們已經(jīng)不會為任何事而感到丟臉了。
我也暫時中斷了和盧卡諾家的來往。比如,我沒和他們一起去阿魯巴島,雖然我很想去。他們不在的時候我獨自呆在外祖父母家。另外,我也做過幾次試探,想弄清楚繼續(xù)與他們交往的前景,也想給自己找一個正當?shù)睦碛衫^續(xù)與他們交往下去。
比如,有一次我和黃片兒嗑藥嗑得飄飄欲仙,我就勢問他有沒有加入黑手黨的打算。當時我倆正往Jack in the Box漢堡快餐店走,因為我倆都很容易有那種癮君子們所說的"饑餓感" 。
"老兄,這他媽的完全不可能,"他說,"就算我有這想法,我老爸也會宰了我。"
"啊,是嗎?"我說,"順便問一句,你老爸是干掉什么人進了黑手黨的?"
"沒干掉誰。他是律師,可以特許加入。"
"這話你也信?。?
他打了個飽嗝。"當然信了,那老家伙從來都不騙我的。"
黃片兒和他父親的關(guān)系看上去確實非常融洽,這與他聲稱的唯一一本從頭到尾讀過的書相矛盾。這本書是詹姆斯·弗雷澤的《金枝》,實質(zhì)上探討的是殺父,也揭示了人類的文明如何起源于兩代之間的斗爭。其實選這么一本書作為唯一的讀物挺奇怪的。弗雷澤書中描述的原始社會里,年輕的奴隸如果想挑戰(zhàn)國王,他們就會折下金枝,然后和國王進行生死決斗,勝者贏得王位。
黃片兒也說讀《金枝》并不是因為他對父親懷有敵意,而是因為電影《現(xiàn)代啟示錄》中的主角庫爾茨上校在劇中讀過這本書。他還說書里有關(guān)自由和現(xiàn)代性的觀點非常吸引人,所以他才能堅持從頭讀到尾。
"舉個例子吧。"有一次他說,當時恰好我和他一同坐在他父親車上。"人們總是抱怨自己'是戰(zhàn)還是逃'的原始本能受到了壓抑,還抱怨這種壓抑讓他們感到多么沮喪。但是我卻能一邊駕著汽車在高速路上奔馳而下一邊扣響獵槍大力遠射。歷史上怕是沒有誰這么自由過。"
"站著不動是開不了獵槍的。"他父親說。
我自己與大衛(wèi)·盧卡諾的關(guān)系卻有點兒不真實。他堅持要付給我四萬美金作為干掉維爾茲兄弟的報酬--"不想要的話可以扔出去。"他說--之后就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即使我倆單獨在一起時也沒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