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走向前臺。玻璃門"啪"的一聲在她背后鎖上。她使勁兒吸了吸鼻子，把鼻涕和眼淚一古腦兒咽進肚子里。她拿著包裹，走回自己的座位去。

快遞是從芝加哥寄來的。包裹里有一盒西洋參，還有一張賀卡。封面很精致，里面的字體好像出自三年級小學(xué)生："保（煲）湯用，每天一粒。如果沒時間，滾水泡也可。"

賀卡很浪漫，內(nèi)容很實際。

燕子丟下賀卡，用雙手撐著頭。一大半的座位還空著。燕子閉上眼。芝加哥那飄雪的夜，密歇根湖那浩瀚無邊的湖水。滿臉風(fēng)霜的男人，手中捧著碗，滿身油膩地站在飯館廚房里："西洋參煲的湯，快點喝掉它，不要讓別人見到……"

燕子使勁兒揉揉眼。辦公大廳里轉(zhuǎn)眼已坐滿了人。只有她身邊的位置還空著。

Tina！

燕子從座位上跳起來，奔跑出公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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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方中午帶了飯。

國貿(mào)的飯館貴得出奇，員工食堂也要12元一份。公司里有微波爐。吃完午飯還能瞇上一會兒。反正公司帶飯的人不多，小咖啡間里沒幾個人。

不過今天老方?jīng)]睡午覺。他剛剛洗好飯盒，就被Steve叫進辦公室里。

老方從Steve的辦公室出來，心想自己的推斷絕對是正確的。Yan在GRE果然大有前途。不到兩個月，電腦硬盤也拆了，實地調(diào)查也做了，如今居然成了項目經(jīng)理。老方在GRE干了十五年，這么快的提拔還是頭一回見。

小女人的確機靈，工作刻苦也是有目共睹。英語好不好老方不知道，那是Steve一面之詞。反正要說搞調(diào)查，她肯定還是嫩了點。不過項目經(jīng)理也用不著干什么，裝模作樣地發(fā)號施令，然后再修改修改報告，齊活兒。

老方看不起小屋里那幫總監(jiān)副總監(jiān)。只要不上街，就不配拿調(diào)查公司的薪水。可如今世道變了，動不動就提電腦和英語。大學(xué)里的小屁孩兒誰不懂電腦和英語？難道他們都能當(dāng)調(diào)查師？這個理兒無論如何說不通。Steve又提有效工時。別人平均每周35小時，老方上周只有5小時。"老方，想想辦法，讓別人多給你點兒活兒。不然到了年底，我可真沒辦法了。"

Steve有沒有辦法，老方心里最清楚。能不能從別人那兒弄到活兒，老方心里也很清楚。離年底還差一個月，擱誰也學(xué)不會電腦和英語。"晚餐"里有他的名字，可那只是個盡職調(diào)查，需不需要實地走訪還難說。除了實地調(diào)查，別的他也干不了。老方能不能弄到活兒，到頭來還得問Steve。Steve才是真正的項目經(jīng)理，Yan徒有虛名。起碼調(diào)查師的活兒還得她自己干。就算要一步登天，也得先吃點苦頭，這也合情合理。好在起碼有Tina打下手，那也是個快下崗的主兒，給誰打下手都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