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簽證的前一天晚上燕子徹夜未眠。見到簽證官的時候，她的眼睛本來就是紅的。簽證官面無表情地示意她離開，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后來，她終于弄明白，自己竟然拿到了簽證。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但如同電視劇里的愛情故事，在燕子得到簽證后的第二天，那男生改變了主意。他在越洋電話里告訴燕子，他們都還年輕，也許不該急著結婚。

燕子在鐵路邊一直坐到黎明。

一周之后，燕子用父親借來的五千塊錢，買了兩只大號的人造革箱子和一張去美國的單程機票。她把英漢詞典放進箱子里，把其他英語書和磁帶都賣給收廢品的，把臥室墻壁上的美國地圖撕了，把一頭長發(fā)剪短了，燙成許多零亂的卷兒。前來送行的朋友們都恭喜她要和男友團聚了，母親小聲囑咐她不要過早住在一起。她一聲不響地微笑，沒告訴任何人她的目的地是芝加哥，而不是紐約。她的內(nèi)衣口袋里有兩百美金，那是她的全部家當。

九年之后，燕子回到北京。她住在朝陽公園邊三百平米的復式公寓里，開著藍色的寶馬小跑車，拎著價值十幾萬的皮包。她在網(wǎng)上刊登了簡歷，申請了幾個月薪數(shù)千元的工作。

一周之后，燕子接到獵頭公司的電話。獵頭說，有一家叫做GRE的外企咨詢公司，Global Risk Management Experts Lnc.是全球頂尖的投資風險管理公司。這家公司想面試你。

面試定在國貿(mào)一座的星巴克咖啡廳。那時還只是初秋。

如今這些年，星巴克好像流行性感冒，寫字樓近了也要相互傳染，遍地都是。燕子剛回到北京不久，為了找到正確的星巴克，頗費了些周折。燕子氣喘吁吁地推開玻璃門，一眼看見咖啡桌后衣冠楚楚的男人。星巴克人流如織，那男人的目光卻沒有絲毫的疑問，就好像他們已經(jīng)認識多年了。

他的五官、鬢角、下巴，還有西服、領帶、袖扣，無不顯得完美無瑕。他卻好似一座冰雕，精致至極，冰冷至極。燕子背后不禁生出一股涼意。

"我該叫您譚太太，還是謝小姐？"他的英語很地道。

"謝小姐。"

"謝小姐，您知道GRE是做什么的？"

"咨詢。"

"咨詢什么？"他眼中有道炯炯的光，使燕子略微亂了方寸："有關投資方面的…… 投資風險……"

"我們的產(chǎn)品是什么？"他毫不留情地打斷燕子。

"咨詢服務？信息？"

他緊盯著燕子，面無表情。燕子突然有了一走了之的沖動。

"我們的產(chǎn)品，是秘密。"他的男低音，悄然而堅決地穿透咖啡館的嘈雜，"值錢的秘密。"

燕子的雙頰被他的目光灼得發(fā)燒，卻忍不住暗暗打了個寒戰(zhàn)。一瞬間，她忘記了她正在參加一場面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