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楊馥嘉他們趕來了,車子還未停穩(wěn),楊馥嘉就跳下來,氣喘吁吁奔到普天成面前,紅著臉道:“我來晚了,請省長批評。”普天成沒給楊馥嘉好臉色,也沒接她的話,目光徐徐掃過眾人,看楊馥嘉到底帶了哪些人。發(fā)現吉東政法委書記林國鋒也在人群中,臉上表情多少緩和了些。林國鋒是龜山前任縣委書記,周國平一事,林國鋒功不可沒,他幫普天成圓了一個常人無法圓得了的場。不久后林國鋒升為吉東常委、市政法委書記,原來的縣長楊明高接任縣委書記,常務副縣長岳正基升任縣長。要說這一撥人的升官,都是得益于國平副省長,就連當時的公安局馬局長,現在也是吉東市公安局副局長了。
廖昌平也湊過來,想跟普天成說什么,普天成看也沒看他,沖林國鋒道:“國鋒坐我的車,現在就去龜山?!?/p>
一輛警車呼嘯著走在前面,楊馥嘉的車子排第二,接下來是普天成,其他依次而排,車隊蔚為壯觀。有人說在中國做官,獲得的快感是全世界任何一個國家不能比的,普天成今天的陣勢,怕是美國總統也不能比,大小二十六輛車,七八十號人,這樣的場面,心里沒有自豪感才怪。普天成瞥一眼窗外,嚴冬已將綠色一掃而盡,枯敗的大地呈現出一種蒼涼的壯美。林國鋒不安地望住普天成,想主動說話,心里又很沒底氣,那份尷尬勁能把人難受死。
普天成也不說話,他叫了林國鋒,卻突然又不知說什么。是啊,說什么好呢。問題還是在林國鋒擔任縣委書記時積攢下來的,當然這也怪不了林國鋒,換上誰,這問題都棘手,都不好解決,誰讓采礦者是省里二號人物的大舅哥呢。但是真的就沒有辦法把這根骨頭啃掉嗎?
怔半天,普天成忽然問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我記得三真師父當住持時,徐書記還送過一塊匾吧,是你親手題寫的?”
林國鋒的臉痙攣了下,馬上又換作笑臉:“省長記憶力真好,好些年的事,我都忘了。”
“我還記得通往白云觀那條路,也是你當縣長時主張修的?!?/p>
“是,六年前修的?!?/p>
“時間過得真快?!逼仗斐砂l(fā)完這感慨,又不說話了。其實他提及白云觀,就是在旁敲側擊林國鋒。他認為林國鋒把自己做過的事忘了,這不好,人不能太健忘,尤其官場中人,尤其官場中還有政治前景的人,更應該記住自己的過去。過去做好做完美的事,要把它當樣板一樣樹心間,時時供自己參照。過去做得不完美甚或存有欠缺的事,要當成遺憾,人心里有了遺憾,往后做事就會謹慎,就會漸漸形成追求完美的風格。至于過去做糟甚至做下隱患的事,就更不能忘。隱患是炸彈,埋得越深,炸得越猛。一個敢把隱患拋在腦后的人,是絕對沒有政治前景的!
果然,普天成暗暗發(fā)現,林國鋒的臉沒剛才那么激動了。剛才他一定在想,把他叫上車,是有好消息跟他透露呢,上車那一瞬,普天成明顯看到林國鋒臉上的那種得意勁兒。
人啊,普天成有點傷感地閉上了雙眼。
現場會是在山下召開的,普天成原打算上了山再展開調查,但人太多,這么多人上山,會引起礦工們誤解,更會讓礦工們空抱希望。這么一大隊人馬開上山,到頭來啥問題也解決不了,遭恥笑的就不只是他普天成一人,怕是整個政府形象,都要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