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后果是沒人能承擔(dān)得起的。
見他低頭不語,瀚林書記笑著又把話題從那尊陶回到了高速公路上。瀚林書記問:“你突然下去,是不是覺得要出問題了?”普天成悚然一驚,瀚林書記這話,聽似隨意,實則含著豐富的信息量?!皼],沒?!彼s忙搖頭,生怕稍一猶豫,就會讓瀚林書記把心底徘徊著的話掏去。
瀚林書記沒掏。這是他們兩人多年養(yǎng)成的默契,從不打?qū)Ψ阶炖锾驮挘挼搅朔钦f不可的地步,對方會主動說出。不到這種火候的話,掏出來也是夾生的。夾生話會誤事,誤的往往都是大事。
“不出事就好。”瀚林書記道。說著遞給他一封材料,普天成接過,坐沙發(fā)上認(rèn)真看起來。
是封檢舉信,信中檢舉的是前交通廳長駱谷城。駱谷城在交通廳長位子上坐了長達(dá)六年,算是海東正廳級干部中一個位子上坐的時間比較長的。當(dāng)時普天成執(zhí)意要換駱谷城,并不是發(fā)現(xiàn)他有什么問題,而是不習(xí)慣駱谷城的工作方式。駱廳長的架子實在是太大,除了能把宋瀚林和路波放眼里,省里其他領(lǐng)導(dǎo),想尊重時尊重一下,不想尊重時,別人還得看他眼色。這是其一。其二,普天成也覺得交通廳長這位子一個人坐久了不太好,容易出事,有人說交通廳長是“高危人群”,這話一點不假,不是先后已經(jīng)曝出不少交通廳長出事的消息嗎,有個省甚至三任交通廳長接連出事,網(wǎng)上酷評說是“前腐后繼”。瀚林書記當(dāng)時支持了他,堅決同意把駱谷城動一動,誰知常委會上,路波突然發(fā)表不同意見,拒不同意調(diào)整駱谷城。這在宋瀚林主政海東后,還是頭一次出現(xiàn)這種情況,當(dāng)時弄得常委們很尷尬,宋瀚林更尷尬。宋瀚林沒有硬來,只說既然路波同志有不同意見,就先放放吧。接著便討論其他部門人選??墒沁^了一周,路波主動找宋瀚林檢討,說那天太過沖動,沒管好自己的嘴,不該在常委會上出難題。宋瀚林說這哪是出難題,這是正常的民主,我還希望省長以后能多幫我糾正一下,免得我犯專制錯誤,把海東搞成一言堂。
宋瀚林剛說出“專制”兩個字,路波臉色就變了,馬上用檢討的語氣說:“我虛心接受書記的批評,以后一定要當(dāng)好助手,要時時刻刻檢點自己,再也不制造其他聲音?!睂β凡ㄟ@番聽似莫名其妙的檢討,宋瀚林聽著并不過癮,但也絕不至于聽不懂。他笑笑,用非常友好的語氣說:“路省長今天這是怎么了,你可別搞得我緊張啊,來,請坐,我這里正好有人送了一罐烏龍茶,想請省長品品。”
宋瀚林真就給路波沏了一壺烏龍茶,裊裊的香氣中,路波讓“烏龍”兩個字折磨得又痛又癢,心里是道不出的苦。他一邊品著茶,一邊品著宋瀚林,心道,宋瀚林啊宋瀚林,你這招太狠了吧,烏龍,虧你能想出這個詞!
普天成后來才知道,那天常委會后,宋瀚林叫來新上任的紀(jì)委書記黃小霓,從柜子里拿出兩封鎖了很久的信說,這個你們研究一下,拿出一個方案來,提交會議研究。
當(dāng)天晚上,就有人趕到路波那里,說宋瀚林指示紀(jì)委,要對交通廳長駱谷城采取措施。路波聽了,臉色大變,直后悔常委會上不該跟宋瀚林叫板,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駱谷城最終還是離開了交通廳,宋瀚林本來鐵了心要將駱谷城安排到人大去,無奈情急中路波向北京方面求救,有人出面向宋瀚林說情,宋瀚林才改變主意,在接下來召開的常委會上,路波主動發(fā)言,提出對交通廳人事進(jìn)行改革,他還給駱谷城找了一個位子,科技廳廳長兼黨組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