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小剛！現(xiàn)在混得出息了?。窟B警察都敢恐嚇了？”趙軍還算和顏悅色的對馮剛說，并把他從暖氣管子上解下來重新銬上后讓他坐在了凳子上。

“給，自己擦擦……”趙軍又遞過來一個手絹，此時馮剛才感覺全身尤其是腦袋鉆心的痛，他把手絹按在了已經(jīng)裂開的眼角處，砂得他忍不住嘶的倒吸了口氣。

“你沒啥事兒吧？”趙軍關(guān)切的問他，“能堅持住不？不行咱們就上醫(yī)院……”

“沒事兒，就他？跟個娘們似的連點勁兒都沒有?！鄙倌耆丝癜恋男睦砑钪T剛說出這番話，

“你也是，跟警察作對兒能有啥好結(jié)果？服個軟就過去了！”

“誰讓他那么往死了打我呢……”馮剛咧著嘴費力的嘟囔著，氣焰明顯降了許多。

“你自己闖了禍就得擔(dān)著！你把我們政法委書記的兒子都打壞了，知道政法委書記是誰不？是管我們警察的頂頭上司，連我們局長都是他手下……”

“我管他誰呢……”

“看見沒？就你這囂張勁兒別說他了，連我都想揍你！”

“還東大營四龍一鳳，你們這幫小流氓啊，再混也沒警察厲害！知道市里誰最絕不？是警察！是老派（派出所簡稱）！想滅你們太容易了?！壁w軍說著又給他點了棵煙放到嘴邊，馮剛低頭貪婪的吸著煙，沒再言語。

趙軍開始給他做筆錄，馮剛把那天的事兒大概說了一下，很光棍的把責(zé)任全都承擔(dān)下來，簽字按了指印。

“剛才的事兒就算了，你要告他也行，不過我可告訴你那樣的話最后吃虧的還是你……”

“我告他干啥??？早晚我會宰了他……”馮剛不解氣的狠聲說道。

“宰你奶奶個B！”本來一直和氣的趙軍突然暴起，走過來一腳就把馮剛連人帶凳子一起踹倒。

“我現(xiàn)在也揍你了，你最好連我也一起宰了吧！”

躺在地上的馮剛又開始破口大罵起來，趙軍又往他身上踢了幾腳，一邊踢一邊說道：

“這一腳是替你死去的姥爺踢你的，讓你他媽的不學(xué)好……”“這一腳是替你爸踢你的……”

馮剛聽到他提起自己的姥爺，立刻收了聲不再罵了，

“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德性對得起誰??？對得起你姥爺嗎？嗯？”趙軍把躺在地上的馮剛連人帶椅扶了起來。

“告訴你，整個東大營讓我賓服（注，東北俗語佩服的意思）的沒幾個，你姥爺算一個！想不到他一世英名，卻被你這么個損種給毀了！”這是馮剛平生第一次聽見有人和他提起姥爺，錯愕得呆住了。

趙軍后來很誠懇的和馮剛講起了他姥爺，講了很久。原來趙軍還沒生下來時，馮剛姥爺老孫頭和他的爸爸關(guān)系很好，兩家一直有往來，還送過一件有彈孔和血跡的志愿軍軍服給他爸爸，文革開始后，老孫頭陷入災(zāi)難中兩家也就此斷了聯(lián)系，但他爸爸還是給他講起過老孫頭的一些輝煌歷史。到趙軍象馮剛這么大時，就穿上了家里珍藏的那件軍服，去找過老孫頭，想了解更多那兩場他沒趕上卻無限向往的戰(zhàn)爭，雖然當(dāng)時他對老孫頭被俘的那段不光彩的歷史極為鄙視，但有了他爸爸先入為主的講述，對老孫頭依然崇敬佩服。那時就已經(jīng)與世隔絕靠揀破爛為生的馮剛姥爺對他還不錯，甚至講過很多解放戰(zhàn)爭和朝鮮戰(zhàn)爭中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給他聽。正是在馮剛姥爺?shù)墓膭钕?，他沒有像東大營其他半大孩子那樣打架滋事，并很快參了軍。隨著事后對那段歷史的了解，他更加欽佩老孫頭并為他所承受的苦難而感嘆惋惜。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打響時，他所在的部隊作為第二梯隊差點也上了前線，要不是最早上去的東北籍部隊對亞熱帶山地作戰(zhàn)的明顯不適應(yīng)，以致于中央軍委將更多機會留給了廣西廣東那邊部隊的話，趙軍很可能像馮剛姥爺一樣有機會征戰(zhàn)沙場，當(dāng)一名戰(zhàn)斗英雄了。

“你姥爺受過三次傷！殺過幾十個敵人其中有五個是美國鬼子！他這輩子就是個英雄！別看他只是個揀破爛的！”當(dāng)趙軍激動的說起這些來，把馮剛聽得目瞪口呆，以前姥爺對他的英雄主義教育以及生活里的種種細(xì)節(jié)重新浮現(xiàn)眼前，讓他有一種遲來的恍然大悟，這些以前怎么都沒人說起過啊？

“就是揀破爛，他也是個有骨氣有原則的好人！你去打聽打聽，哪個揀破爛的不偷不摸？我當(dāng)警察這么多年見多了！惟獨你姥爺還有你爸！那才叫有鋼兒！那才叫人賓服！”

“你姥爺辛辛苦苦把你養(yǎng)大，肯定希望你能成才當(dāng)個英雄！不當(dāng)損種！你對得起他嗎？”

趙軍最后這句話深深的刺痛了馮剛，讓他羞愧難當(dāng)，想起姥爺生前對他的照顧和臨死前的囑咐禁不住流下眼淚，趴在那里哭了起來。

就從那次以后再見到趙軍馮剛都會畢恭畢敬的叫聲趙叔，只要趙軍發(fā)話，都會言聽計從給他面子，盡管馮剛心里明白，無論趙叔再怎么說他也沒辦法重頭開始學(xué)好了。

馮剛為那件事兒在少管所里蹲了一年，其實那才是他真正褪變的開始。在里面他結(jié)識了更多的江湖人物，聽說了許許多多眩目離奇的江湖故事，也系統(tǒng)的學(xué)習(xí)了江湖歷史和各種江湖生存法則，就像一個患感冒的人住進了傳染病院，結(jié)果出來時把其他病也全給染上了！

進去第一天，號子里的人就像欺負(fù)其他新人一樣想給他來個下馬威。他的勇猛和兇狠再次派上用場，幾架下來就確定了他在號子里的地位。他在里面還見到了以前被他打過的鐵三中三胖子，正所謂不打不相識，兩人成了好朋友。他倆和另外幾個人結(jié)成了同盟，成了勞教所里的一霸，轉(zhuǎn)過頭來欺負(fù)別人。

“人，天生就分三六九等，外面當(dāng)老大，進來也錯不了，到哪都好使……”這是三胖子那時最愛說的一句話，馮剛深以為然，他在里面也聽說了許多瘋寶、田野之類的老大們的“光榮事跡”，就是從那時起，他正式確立了自己的理想與奮斗目標(biāo)-----要做一個聲名狼藉威風(fēng)八面的大流氓！像瘋寶那樣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