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民再去找夕培,十次九次找不到。找到一次,夕培就說,史書記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這事。結果審計審不下去,審不出梅芳的問題,梅芳就順利地當了工業(yè)公司經理。直到這時,介民才知道自己吃了啞巴虧,留在鄉(xiāng)審計辦,走不了了,史建國對介民說,你就留下當審計辦主任吧。
審計辦在鄉(xiāng)政府的老樓上,在一樓二樓之間的平臺上,底下是女廁所,沒有配備其他工作人員,介民一蹲就是四年半。到了換屆的時候,梅芳已經快到退休年齡了,53歲,嚴格說54歲了,可史建國硬把她推舉當了副鄉(xiāng)長。工業(yè)公司經理的位置空下來,又還給介民當了。
當史建國神采飛揚地宣布介民的任職時,介民看見了院子里沿墻根參差開放的雞冠花。他忽然想大哭一場,史建國到鄉(xiāng)里來轉了一圈,他也從工業(yè)公司經理的職位上轉了一圈。他覺得自己就是雞冠花,終年蓬頭垢面,被置之一旁,終年沒有人來施肥,只有來不及上廁所的人,才會急著往上面澆些肥料。
介民想著想著,覺得肚子餓了起來,一看,已是下半夜3點鐘了。
雨在外面淅淅瀝瀝地下著,介民覺得自己的心被沖得空蕩蕩的了。吃夜飯的時候光顧喝酒,實際上沒有吃什么東西,他想應該到食堂里找點東西吃吃再睡,但食堂在鄉(xiāng)政府的老樓里面,整座房子在雨聲中靜得怕人,想到包生臨走的情景,介民忽然感到一個人在黑暗中穿行那一段路會很害怕。于是,他想起了山狗,這時候山狗送點東西來吃就好了。想到山狗,他不由朝窗戶看去。這一看不要緊,心差點都從嘴里跳了出來。
那張鬼怪面孔又貼在了窗戶上!
不知從哪里照射來的一束光側打在那張臉上,那臉上布滿了蛇蟲蜈蚣般在黑暗中猙獰。
介民從驚駭中穩(wěn)過神來,怒不可遏地沖向門外。山狗站在門外,一把手電時亮時滅,他喘著粗氣,象受到了極度驚嚇,手指著雨霧紛陳的黑暗,話也說不連貫。廁所,無頭鬼。他說。
介民當自己聽錯了話,你說清楚。山狗反反復復地用蘇北話說道,廁所,無頭鬼。
介民聽著,感到自己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但他不知出于好奇還是驚魂未定的沖動,他甚至忘記了叫醒列民,一個人朝老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