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捧三矢亞子嗣位 萌二心季父逼宮(1)

半截英雄 作者:汝河


李存勖少小時便好騎射,喜角牴。李存孝弓馬嫻熟,李存賢拳腳功夫最佳,且二人年紀(jì)最輕,李克用就命二人征戰(zhàn)之余教李存勖練習(xí)武藝。因而,在眾多義兄中,李存勖和二人關(guān)系最為親密。存孝被殺,李存勖痛失良伴,悲痛不已。那時候他不過十四五歲,義兄中許多是是非非他還弄不清楚,但風(fēng)聞存孝之死,是存信、存顥、存實陷害所致,心中便暗暗恨上了這三個人。存孝死后,李克用要另選一人教兒子練武,李存勖便點名讓存顥來教。李存顥弓馬拳腳的功夫都不算出色,但為了討好這位未來的主子,欣然從命。他哪里知道,幼小的李存勖馬上馬下,長拳短打,槍刀劍戟十八般武藝都已經(jīng)很有根底。陪練過招時,趁李存顥不備,猛然痛下殺手,招招狠辣;李存顥一招失了先機(jī),處處受制,驚慌失措;又不能動真格拼死相搏,越來越招架不住,連喊住手。李存勖勢如瘋虎,哪肯罷休?結(jié)果把李存顥打得鼻青臉腫。李存顥第二天便向李克用交旨,不敢再來教李存勖練武。李存勖又點明要李存實來教他射箭。幸虧來前,李存顥向他交了底,要他小心提防。到了校場,李存實先把羽箭一一去了箭鏃,然后付于存勖試射。李存勖借口靶子太遠(yuǎn),讓存實把箭靶由一百步移到九十步。李存實前去移動箭靶,冷不防李存勖盤馬彎弓,“嗖、嗖、嗖”連射三箭,箭箭皆中李存實的要害之處。雖說箭桿已經(jīng)去了箭鏃,不致傷命,但還是把李存實嚇得出了一身冷汗,連滾帶爬躲到了箭靶旁邊的水溝里。第二天便也向李克用復(fù)命,不敢再來教李存勖射箭。李克用覺得奇怪,問二人是何緣故,二人不敢隱瞞,如實回稟??擞么笈?,責(zé)問存勖。存勖笑道:“九哥、十哥,徒能搬弄事非,以口舌害人。他們那點三腳貓的工夫,給十三哥牽馬墜鐙也不配,竟然有臉來教我!”李克用默然不語。存顥、存實聽了,如夢初醒,方知小存勖是為李存孝抱打不平,不禁怦然心驚。

晉王晏駕,亞子嗣位的消息從王府傳出,李存顥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作為義子,他不能不去王府盡孝守靈。早上臨出門時,八年前那一幕又一次浮現(xiàn)在眼前,少年李存勖二目園睜怒不可遏的神色至今記憶猶新,令他心有余悸。他暗自思忖:新主會不會還像當(dāng)年一樣記恨自己?如果當(dāng)年的恨意至今仍存,那將如何是好?這些年來先王對自己已經(jīng)日益疏遠(yuǎn);新主如果恨意未釋,自己今后的日子豈非更加不好過?又轉(zhuǎn)念一想,八年前他不過還是個孩子,不諳世故;恩怨系于少年時的一時沖動;如今已經(jīng)長大成人,貴為一國之主,見識焉能和少年時相同?何況他于存孝何厚,于我何???無非都是義兄義弟罷了。人情念生不念死,他又何必為了一個死去八年的李存孝,得罪我這個大活人?繼而又想:“我身為左廂兵馬使,手握太原城防兵權(quán),新主嗣位安有不慮城防安危的道理,哪敢遽爾輕我!想到這里不禁憂慮盡釋,啞然失笑。連忙摘冠纓,換素服前往王府。見往昔王府■幛低垂,白幡似雪,執(zhí)事人等個個掛孝著素。于是長號慟哭,踉蹌奔走。儐相聞聲迎出,攙扶著來到靈前。一番哭祭之后,有人勸止節(jié)哀。拭淚觀望,原是存璋、存賢、存質(zhì)。再看新主存勖,早已淚盡泣血,猶自哀慟不止,連忙轉(zhuǎn)面撫慰。還未開口,李存勖便又緊緊握住他的雙手痛哭起來。他又只得邊勸慰邊陪著哭泣。時間不長,存實也哭靈來了。哭罷,幾個義兄義弟,分別跪在新主存勖兩側(cè),陪著守靈。

哭祭歸哭祭,流淚歸流淚,但并沒有耽誤李存顥心中想事情。自打進(jìn)入王府,他便發(fā)現(xiàn)王府中的侍衛(wèi)親軍比往日要多得多,并且多是新面孔,他暗自怦然心動。再看主持喪儀的五王叔李克寧時,面色冷漠,戚容不多,似乎滿腹心事。他忽然想起自從李克用病重,太原就有傳言,說晉王有意”兄終弟及“,傳位給五弟克寧,已把軍政大權(quán)悉數(shù)托付。為此他和李存實委實高興過一陣子。但傳言不久便被證實,晉王的寶座最終還是傳給了只知斗雞、唱戲、聲色犬馬的李亞子。這時這位五王爺心中在想什么?年紀(jì)輕輕的侄兒,馬上就要登上王位,成為自己頭上的一重天,心中是什么滋味?李存顥正想入非非,時忽聽門口傳來一陣婦女的哭鬧聲,不覺好奇。心想:是何人膽敢如此攪鬧?正當(dāng)疑惑時,有人進(jìn)來向李克寧稟報:“門外有一女子,帶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自稱是先王的媳婦和孫子,前來奔喪。不知能否允準(zhǔn)進(jìn)府?請五王爺示下。”李克寧道:“可曾問她是何方人氏?”門者道:“代州人氏?!笨藢幱謫枺骸靶瞻策€是姓張?”門者答道:“婦人道姓李。”李克寧想了想說:“要仔細(xì)盤問。若是存信的遺孤命她們母子進(jìn)來;若是存孝的后人,打發(fā)他們回去算了?!遍T者正要退下,李存勖忙阻止道:“且慢!”轉(zhuǎn)身對李克寧道:“代州離太原路途遙遠(yuǎn),往返不易。既然自稱是先王的媳婦、孫子前來奔喪,焉有拒之門外的道理?二哥、十三哥均已作古,往日的恩怨就不必提了。即便是十三哥之后,’罪不及妻孥‘,也應(yīng)該讓她們到靈前一拜?!崩羁藢幟骐m不悅,但也不便再說什么。只好擺手說:“命她們進(jìn)來吧?!?

李存顥把這微妙的一幕看在眼里,似乎揣摩到了李克寧的心事,不禁有幾分得意。時間不長,那女子拉著兒子披麻戴孝來到了靈前,哭得死去活來。一聽訴說,果真是李存孝的妻子和兒子。李存勖連忙命人把她們送往后宮去了。

從王府守靈回來,李存顥脫下喪服,顧不得喝杯熱茶潤潤嗓子,便命人去請李存實。李存實應(yīng)酬了一天,又渴又累,剛剛換了衣服,捧茶在手,在客廳閉目養(yǎng)神,聽到存顥召請,知道有要事相商,連忙喝干了杯中香茶,來見存顥。十三太保中,二人交情最深,兩府中的上上下下莫不知道。因而用不著通稟,李存實就穿宅過院直奔后廳。弟兄二人稍事揖讓,等存實落座,李存顥親自給存實倒了一杯熱茶,遞到手中,笑著說道:“干號了一天,渴透了吧?”

存實道:“嗓子眼直冒火。正要喝杯茶潤潤喉嚨,九哥就命人召喚。有什么要緊的事情嗎?”

“也沒什么太要緊的事情,”李存顥仍然笑瞇瞇地說,“有點蹊巧事,想和十弟一起琢磨琢磨?!?

“什么蹊巧事?”李存實見李存顥不緊不慢的樣子,自己反倒著急起來,“既然沒有什么要緊,何必風(fēng)風(fēng)火火把我叫來?”

“看,看,火還沒燒到眉毛呢,就著急起來。”李存顥收起笑容,忽然問道:“十弟在王府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嗎?”

“這還用問?”李存實道,“家里死了人,能和平常一樣嗎?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

“十弟怕是嚎喪昏了頭,明擺著的蹊巧卻視而不見。”李存顥大搖其頭說:“老弟身為內(nèi)衙指揮使,肩上擔(dān)著王府內(nèi)外安全防衛(wèi)的天大干系,王府侍衛(wèi)親軍何時全部撤換卻渾然不知,豈不是天大笑話?”

“原來為這點事情呀,”李存實笑得差點把口中的香茶噴出來,“我當(dāng)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小弟再不濟(jì),頭上還戴著內(nèi)衙軍使這頂官帽呢,這事情焉有不知的道理?”

“這樣說,是老弟有意安排的?”存顥疑惑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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