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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瓊斯,誰都別來煩我。”安德森副隊長興奮地叫著,從辦公桌后面站起身來,把手伸向他手下這名能干的偵探。這句話聽起來就像他臉上的微笑一樣假惺惺,不過熱情的微笑讓他那蒼白的瘦臉熠熠生輝,深陷的藍眼睛閃耀著光芒,給他的話增添了幾分真誠:“歡迎回來?!?/p>
掘墓者瓊斯把副隊長那小巧的白色手掌緊握在自己大而有力的手中,咧嘴笑著說:“你需要曬曬太陽,頭兒,你都快成幽靈了?!彼p松地開著玩笑,仿佛昨天晚上才見過眼前的副隊長,而不是六個月沒見了。
副隊長重新舒服地坐回到座位上,以品評的眼光凝視著掘墓者。桌上的綠影燈照得他的臉色看起來像是得了壞疽病。
“瓊斯,你還是老樣子啊?!彼f,“我們一直都很想你,伙計?!?/p>
“上帝是不會讓一個好人倒下的?!惫撞闹骷s翰遜說道。
這是掘墓者自從在一次緝毒行動中被本尼·邁森雇用的槍手射中后,第一次回來報到。他在醫(yī)院里和死神搏斗了三個月,又回家休養(yǎng)了三個月。現(xiàn)在除了藏在衣服下面的槍傷,以及后腦勺一處指頭大小的傷疤,他看起來和從前沒什么兩樣。還是一張黑褐色的凹凸不平的臉;還是仿佛有火焰燃燒著的赭色的眼睛;還是如同鑄鋼工人般粗壯的身體;后腦勺上還扣著那頂冬夏不離身的有些壓扁了的黑色氈帽;破舊的黑色羊駝呢外套下有一塊鼓起——那是一柄長筒鍍鎳、黃?鑲邊的點三八口徑左輪手槍,放在他自己特制的槍套里,挎在左肩上。在安德森的記憶里,他們兩個——這兩個能干的偵探,帶著和他們的大塊頭一樣殺傷力極強的武器——看起來就像兩個常在賭城過周末的貪婪的農(nóng)夫。
“我只希望這場災難不會讓你變得更加暴躁易怒。”安德森副隊長輕聲說道。
棺材主約翰遜那被硫酸燒壞了的臉輕輕抽動了一下,一塊塊移植皮膚瞬間變了顏色?!案标犻L,”他粗魯?shù)卣f,“你是說別像我一樣暴躁易怒嗎?”他咬緊牙關,好像停下來咽了口唾沫,然后繼續(xù)說道:“暴躁也比死了好?!?/p>
副隊長轉(zhuǎn)過臉盯著棺材主,棺材主卻不理他直視著前方。四年前,一個流氓朝棺材主臉上潑了一杯硫酸。從那以后,他就贏得了“一觸即發(fā)”的外號。
“你不必覺得抱歉,”掘墓者粗暴地說,“死了也得不到獎金?!?/p>
在綠色的燈光下,安德森副隊長的臉有些發(fā)紫?!芭?,該死的,”他辯解道,“我是支持你們的。我知道你們在哈萊姆要面對什么。你們的轄區(qū),也是我的轄區(qū)。但是隊長認為你們在這個地區(qū)殺了太多人——”他舉起手,不讓他們作解釋,“那是個無賴,我知道,危險的無賴,你是出于自衛(wèi)才殺了他。但你已經(jīng)被關了好幾次禁閉,不久前還被停了三個月的職。報紙一直狂熱地批判哈萊姆區(qū)的警察濫用暴力,現(xiàn)在各種民間團體也跟著一起起哄?!?/p>
“那是幾個武裝白人挑起的毫無意義的暴力事件,”棺材主咬著牙說,“掘墓者和我并不想動粗?!?/p>
“我們只是不愿向犯罪低頭?!本蚰拐哒f道。
安德森副隊長推開桌上的文件,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說:“我明白,但他們想把責任推給你們倆。這一點你們和我一樣心知肚明。我對你們唯一的要求是履行警察職責,維護社會治安。不冒任何風險,沒有證據(jù)就不逮捕任何人,除非自衛(wèi),否則不要使用武器,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向任何人開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