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對于這些忠實的信徒來說,這也是一次愉快的野餐。滿地都是白酒瓶、啤酒瓶和威士忌酒瓶。不時會有一位黑人男子跳上一段。黝黑的笑臉上,潔白的牙齒閃耀著光芒,一雙雙眼睛像在訴說著什么,或是許下了什么諾言。每個人心中都洋溢著熱切的期望。
這片空地中央被挖出了一個大坑,里面鋪著一層炭火,火上罩著一個鐵架。鐵架上正烤著豬排,烤出的油脂滴到火炭上,激起一股燙人的濃煙。四名助手不時用長長的鐵鉤翻動著它們。一位身穿白色制服的廚師舉著一把長柄勺,一邊往上面澆著滾熱的醬汁一邊敲打那些豬排,順便監(jiān)督助手們。高高的廚師帽在那張冒著汗的黑臉上面晃動。兩位神情莊重、身穿白色護士服的婦女坐在一張餐桌旁,把烤好的豬排裝到紙盤里,配上面包和土豆色拉,一份賣一美元。
令人垂涎的烤肉的香味升騰到空氣中,蓋過了周圍的臭氣。穿襯衫的男人、身著緊身衣的婦女,還有樂哈哈彼此推撞著的半裸的孩子們,大家嘴里都吃著烤肉,吃完隨手就把骨頭扔到了腳下。
半導體收音機正播放著晚間棒球賽的實況。人群中不時傳來大笑聲,或突然響起的尖叫,或其他喧鬧聲,但有一個聲音蓋過了所有聲音,那就是從廣播車里傳出的迪克·歐瑪利牧師洪亮的說話聲?!胺侵奘俏覀兊墓释?,我們要回家。不再為白人拾棉花,不再靠腌肉和玉米餅過活……”
“是的,親愛的,是的。”
“看看那個標志?!钡峡恕W瑪利牧師指著掛在金屬圍欄對面的巨大木牌喊道。那上面寫著在這里建造的廉租房將在兩年半內完工,并公布了每套房的價格——一個在這兒集合的任何一個家庭都支付不起的價格。他繼續(xù)說:“就算你們付得起高額的房租,也還得再等兩年才能搬進去?;蛘哌x擇兩年之后在非洲收割第二茬莊稼,住在能沐浴暖陽光的溫暖大房子里。在那兒只有做飯時才需要生火,在那兒我們將擁有自己的政府和管理者——他們將和我們一樣是黑人?!?/p>
“我們知道,親愛的,我們懂?!?/p>
人們蜂擁上前去交那一千美元。這些雙眼閃爍著光芒的黑人把他們畢生的希望都押到了這個賭注上。他們神情嚴肅地一個接一個走到前面,放下一千美元,在密密麻麻的表格上簽上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再小心地把錢放到卡車上一個敞開的保險箱內。
“有多少人交錢了?”迪克·歐瑪利牧師小聲地問他的一名助手。
“八十七個?!敝中÷暤鼗卮?。
“今天晚上或許是你們最后的機會,”迪克·歐瑪利牧師繼續(xù)在廣播里說,“下周我就要到別的地方去,給我們其他的兄弟一次回歸故土的機會。上帝說,溫順的人將會繼承土地。我們溫順的時間已經夠長了,現在我們要回到祖先的土地上去?!?/p>
“阿門,牧師,阿門?!?/p>
高高的鐵絲網外面聚集著從附近哈萊姆西班牙人居住區(qū)過來的眼神哀怨的波多黎各人,以及饑餓的黑人流浪漢。他們沒有錢回故鄉(xiāng),只能對著香氣撲鼻的烤肉傻笑,夢想著有一天他們也能得償所愿。
“那個人是誰?”其中一個人問道。
“孩子,那是一位年輕的共產主義基督徒,他要帶我們回非洲去?!?/p>
一輛警察巡邏車停在路邊。坐在前排的兩個白人警察充滿敵意地看著聚集的人群。
“誰允許他們集會的?”
“我不知道,不過安德森副隊長說不用管他們?!?/p>
“這個國家就快被這些黑鬼操縱了?!?/p>
他們沉悶地抽著煙,不再說話了。
在圍欄里面,三名黑人警察一邊巡視著人群,一邊輕松友好地和其他黑人男子互相開著玩笑。
在演講間歇,兩位身材粗壯、身穿皺巴巴的黑色衣服的黑人男子來到講話人的桌旁。他們的衣服下面有一塊凸起,呈現出一把斜背式手槍的輪廓??ㄜ嚺缘氖勘姞盍ⅠR提高了警惕。桌旁的兩個年輕招募員也把他們坐著的椅子往后退了退。
這兩位強壯的男人卻彬彬有禮,輕松地微笑著。
“我們是檢察院的檢察官,”其中一個禮貌地對歐瑪利牧師說道,同時出示了證件,“受命傳訊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