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伍

今天，征兵辦的來了，這對大家來說是個好消息。雖說下鄉(xiāng)時抱著滿腔熱忱，事實上我們并不屬于這里，也無法完全融入當?shù)氐纳?，更多的時候我們只想著怎么填飽沒有油水的肚皮。很多人都想返城了，可是回不去，也沒有能回去的資本，如果入伍，也許情況就不同了。我們大隊知青點的九個人全擠到了紅星公社，誰也沒想到程剛會來。不知為什么，我看見他的那一刻，竟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柳青的日記 

這年的春天，桃花比往年都開得早開得燦爛，紅艷艷的。漫山遍野不甘寂寞的杜鵑花唯恐落下了爭艷的好光景。

通往鄉(xiāng)間的小道上，程剛穿著一套當下最時髦的綠軍裝，背著印有“為人民服務(wù)”字樣的綠挎包，騎著新買的鳳凰牌自行車喜氣洋洋地往回趕。程剛今年剛滿十八歲，高中畢業(yè)，招工在化肥廠上班已經(jīng)兩年了，也是村里遠近聞名的秀才，義務(wù)兼職公社大隊會計。這輛自行車是他省吃儉用積攢兩年的工資買的，除大隊支書有這么一輛寶貝外，這是第二輛。虛榮心作祟的程剛買車時的自得興奮勁兒，一直保持到現(xiàn)在。

程剛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將車輪踩得飛快，徑直朝大隊方向騎來，住在這里的知青全是他的鐵哥們兒。

此時的天空瓦藍，流著鼻涕的小孩們?nèi)宄扇旱鼐墼谝黄鹜婺喟?、掏蚯蚓洞，在馬路兩側(cè)的酸棗樹下尋找一切他們認為有趣的事情。

“讓開！讓開！”程剛騎車技術(shù)不精，大老遠就沖小孩們吆喝。小孩們大眼瞪小眼地看著程剛胯下的自行車。

“首長來了，快讓路！”程剛沒好氣。

“屁首長，電影里都是漢奸才騎這種車，漢奸……”小孩們嘻嘻哈哈地拍手歡呼，依舊堵在路中央。

在村里，年長的人都喜歡年輕有朝氣的程剛，并拿他做榜樣教育孩子，他無意間成了小孩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程剛詐唬：“嘿，感情幾天沒打你們屁股，不知道馬王爺長幾只眼睛了？”

小屁孩兒們這才一哄而散，身后依舊傳來“漢奸漢奸”的恭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