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潔媽忽然停下手上的工作,拿著遙控器“啪”地將電視關(guān)閉了。
從什么時候開始,電視里老是頻繁地播放這種節(jié)目。
時代是變了,以前的人們在感情上有了缺口都不敢示人,即使離了婚也不輕易說出口,怕被人看輕,怕被人笑話,于是掖著藏著打掉了牙都得咽下,好像低人三等。不像現(xiàn)在的人唯恐天下不知,竟然都能跑到電視上、大庭廣眾之下去傾訴,還找專門心理學(xué)家去分析,映潔媽不理解,但她也沒有興趣聽下去,婚外情,十年前跟十年后沒有什么區(qū)別。那是她心里的一道疤。
房間里又響起了機(jī)械的作業(yè)聲。
有種不滿可以發(fā)泄,有種不滿只能轉(zhuǎn)嫁。就像那臺下面滑輪早已生銹的解放牌縫紉機(jī),它承載了母親太多的心碎與無奈,如果它停止工作,母親就會真切地聽到自己那顆好不容易愈合的心再次破裂的聲音。許映潔覺得陣陣耳鳴,這房間里如果有人會瘋,絕不止一個人。鞋墊的最后一趟線總算軋完了??梢愿嬉欢温淞?。
她知道,接下來母親想到的一定是康文彬的好,康文彬的“專一”,用情至深,那還算是一種安慰。這畢竟是經(jīng)她點(diǎn)頭認(rèn)可并一手操辦并引以為榮的一段美滿婚姻。
…………
母親終于長長地嘆氣:“映潔,為什么總是不知足,文彬到底有什么不好?”一個人一輩子只愛上一個人,那是件很難的事,康文彬起碼在這件事上到目前為止還“無可挑剔”。
在母親眼里,只要“感情專一”,便抵得上千般好。哪怕他的心真的另有歸宿,只要他不主動提起,只要他還想維系。
這是母親的邏輯,離婚,必須男人提出才作數(shù)。
“映潔,別總跟他賭氣,看看現(xiàn)在外面都是些什么人……”母親痛心疾首地說道,“有錢不代表幸福,平平淡淡沒什么不好,你要多理解他,也得勸他看得淡然點(diǎn)……
“文彬這孩子心地并不壞,只是自尊心強(qiáng)了些。有脾氣就有脾氣唄,現(xiàn)在男人有幾個沒脾氣的,過去的事就算了,已經(jīng)這樣了,你也別怪他,我能理解他的感受,眼看著以前還不如他的同事分房的分房,升職的升職,心理是不平衡,他現(xiàn)在連我都躲,可見他的心理壓力有多大……
“你們那房子是不是快到期了,要不你們搬過來住得了,小是小了點(diǎn),不過擠擠還可以,我還能幫你照顧一下南南……你們現(xiàn)在住的地方離我實(shí)在太遠(yuǎn),我就是有心也幫不上忙。
“映潔,文彬還是很愛你的,他絕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所以,歸根結(jié)底一句話,她得珍惜。
她不知怎么辯解,因?yàn)殚_口就意味著傷害,有很多次都想說,如果一個男人,對家對孩子沒有絲毫的歸屬感,他可以不記得孩子的生日不知道他喜歡吃什么,不清楚他什么時候生了病甚至沒有給他買過一件新衣服,只要他在外面打著為家掙錢的旗號就算有責(zé)任心,就算是對老婆不離不棄,就算是對孩子的眷顧,那你也可以當(dāng)做爸爸還在這個家里,他從來沒有為某個女人跟你離婚,從來沒有厚顏無恥到拿生命來要挾過你,他也只是在忙著所謂的事業(yè),沒離開過……
可是有些話注定只能埋在心底,爛在心里,在心底絕望。
“那如果我愛上別人呢?”
……母親抬眼望她。
這場談話終于比以往稍稍有了一點(diǎn)進(jìn)展。
8
母親不信。
許映潔趴在桌上,玩弄著手機(jī)。
這是午休時間,辦公室里還吵得很,電話煲粥的,與周公約會的,更多的是聚集在袁佳的座位附近,最新議題是,大廈一樓已貼出了臨時通知,明天電路維修大廈停電半天。好事的人探出最新消息,十樓的旅行社、十一樓的外貿(mào)公司,還有二十樓的天元律師事務(wù)所可都是明天放了假的,很多人的心也開始蠢蠢欲動,半天啊,來不來也沒什么意思啊,要不咱們也爭取一下,不如放一天假吧。大家正在盤算著想個什么方式集體呼吁一下比較穩(wěn)妥時,有人沖著許映潔的側(cè)影神秘地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