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他要如何才能完結一個念頭。他說:“思想者必須徹底了解他自己,也了解思想者和思想并不是兩個分開的東西,念頭才能終止。換句話說,思想者就是他的思想,思想者將他自己和他的思想分開是為了自保和永遠存在。也因為如此,思想者才繼續(xù)制造不斷變化的妄念?!?
“思想者和他的思想是分開的嗎?”他的每句話之間都有很長的停頓,好像他在期待那些話能走得更深更遠。然后他說:“如果拿掉這些思想,思想者還存在嗎?你會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一個思想者的存在。因此,如果你隨觀每一個念頭直到它結束為止(不管是善念還是惡念),你的心一定會減緩下來,這是非常難辦到的。要了解自我,就必須觀察活動中的自己,只有當心念減緩時,才能觀察得到。念頭一生起,你必須追蹤到底才行。你會發(fā)現(xiàn),意識必須處在空寂狀態(tài),你心中的責難、欲望和嫉妒才會浮現(xiàn)?!?
聽了一個月的演講之后,我的腦子比較有彈性了,它不再像以往那樣在自己的皮相下故步自封了。我問道:“如果我們的意識充滿著偏見、欲望和回憶,它還能覺察自己的意念嗎?”“不能,”他回答,“因為它會不停地在意念上打轉,不是逃避就是添加點什么。”接著他靜了一會兒,“如果你隨觀每一個意念直到它結束為止,你會發(fā)現(xiàn)它的后面就是空寂,在空寂中腦子才能更新。從空寂中再度升起的意念,就不像最初的動機那么多欲。它是從一個不被記憶阻塞的狀態(tài)中升起的?!?
“但是,如果你還是無法把這個再度升起的意念隨觀到底,它就會留下殘渣,那么腦子就再度被困在記憶中而得不到更新。每一個意念和其他的聯(lián)想都是昨日的產(chǎn)物,因此沒有任何實質(zhì)性。”
“這個新的法門就是要把時間終止。”克里希那吉做了這樣的結論。我沒有聽懂,但是這些話在我的心中卻開始壯大。
南迪妮和我時常開車帶克里希那吉去馬拉巴爾山丘的空中花園,或是到沃兒利海灘夜游。有時我們也和他一起散步,我們發(fā)現(xiàn)要跟上他的腳步相當困難。有時他獨自散步一小時才回來,看起來像個陌生人似的。散步時,他偶爾會提起自己的童年,在通神學會的那段日子和在加州奧哈伊的生活。他還告訴我們有關他的弟弟尼亞、伙伴拉嘉戈帕爾與羅莎琳的事,以及快樂谷學校。提起往事,有時他的記性非常好,有時卻變得糊涂,什么都記不起來了。他的微笑浮現(xiàn)得很快,笑聲低沉而洪亮。他喜歡和我們分享笑話,也詢問我們的童年與我們的成長過程。他時常談到印度,他熱切地想知道這個國家正在發(fā)生的一些事。我們總是害羞而遲疑,他那令人無法抗拒的外貌與神秘,令我們無法輕松地與他相處,也無法在他面前言不及義,他的笑聲卻使我們感到親切。
某些日子,我們共同研討意念的問題,他說:“你有沒有觀察過某個念頭的產(chǎn)生?有沒有觀察過它的結束?”他又說:“抓住一個念頭,試著讓它留住,你會發(fā)現(xiàn)留住一個念頭和終止一個念頭是同樣困難的?!?
我告訴克里希那吉,自從我認識他以后,早上起來腦子里經(jīng)常沒有任何念頭,只有鳥叫聲和遠方街上傳來的談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