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德·黑爾這方面,對此表現(xiàn)出明顯的不滿。在當前這種場合下,他作為總統(tǒng)的科學顧問,把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奉獻給一項歷史上沒有先例的、復雜的、目前尚無確切把握的研究課題,如果與主要的項目負責人之一陷入感情上的纏綿,將冒極大的風險??偨y(tǒng)肯定希望德·黑爾所作出的判斷并不摻雜任何感情色彩的。有些德·黑爾所推薦的行動路線,即使愛麗反對,他也能夠堅持,即使愛麗支持,他也敢于拒絕。與愛麗涉足愛河,無論如何,將會在某種程度上,損害德·黑爾行政權威的有效性。
對于愛麗來說,就更為復雜了。在她獲得一座重要的大規(guī)模射電天文臺相當穩(wěn)定的負責任的領導職務之前,她曾經(jīng)有過若干伴侶。當她覺得自己陷入愛情并公開承認的情況下,她從來沒有認真地考慮下一步,要去結婚。她模模糊糊記得有一首四行詩——好像是葉芝葉芝,1865—1939,出生于都柏林一個畫師家庭。愛爾蘭詩人、劇作家,著名的神秘主義者,“愛爾蘭文藝復興運動”領袖,1923年度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艾比劇院創(chuàng)建人之一。寫的?——她每次都試圖利用這首詩,讓當時那個情人,做出保證,因為每次總是令她傷心悲痛,所以她下決心,讓一切的愛情都成為過去:
我愛的人,你說沒有真愛,
除非愛你,愛到永遠不變。
你這傻瓜,愛情戲劇不斷,
更好的愛情故事還要上演。
她回想起約翰·斯鐸頓向她自己母親求婚的時候,在她眼里看來多么迷人啊,可是一旦成了她的繼父,多么輕易地拋棄掉那套故意裝出來的姿態(tài)。這些人,只要你嫁給了他,過不了多久,只要輕輕瞟上一眼,就會看到那些新浮現(xiàn)出來的荒謬丑陋的裝腔作勢。愛麗心想,自己先天形成的浪漫情趣使她對待感情變故極為脆弱。她絕對不能再重復她母親的錯誤。感情稍微深入一點,就總是擔心會不會毫無保留地沉溺于愛情之中,自己委身的那個人,會不會被什么人從她身邊奪走。或者,干脆,這人自己離她而去??墒侨绻銖膩硪矝]有真真切切地深陷愛情之中,也就永遠不存在什么失去愛情的憾事。(她不想讓自己那么多愁善感,她總是模模糊糊地意識到,那樣的感情可能根本就是不真實的。)還有,如果她真的從來也沒有深深地愛過什么人,她也就永遠不會真正地背叛什么人,正像她難以割斷難以理清的萬千思緒中,始終有一絲代人受過的歉疚,愛麗總感覺她的母親背叛了她早年死去的父親。愛麗自己仍然戀戀不舍地想著他。
對于德·黑爾好像一切都不是這樣?;蛘哒f,是不是多年以來,愛麗期望的心情已經(jīng)漸漸地磨蝕得不再那么強烈?與她所想到的其他男人不同,每當遇到挑戰(zhàn)和壓力的時候,德·黑爾更能顯示出紳士風度、更為富有同情心的那個側面。德·黑爾傾向于協(xié)調,他掌握科學政策的技巧和藝術成為他職業(yè)技能的一部分,可是在這層溫和的外表下面,愛麗看到了某種堅強和毅力。愛麗尊重他把科學融入他整個生命中的那種方式,尊重他勇于支持科學的態(tài)度和方式——德·黑爾孜孜以求不懈努力試圖把這種觀念貫徹到兩屆政府中去。
他們在一起時盡量小心謹慎,也曾在百眼巨人工程局,愛麗那套小公寓里偶爾相聚過幾次。他們之間的談話,雙方都感到愉快,想法和思維在兩個人之間飛來飛去,就像是兩個和諧的伙伴之間揮來揮去的羽毛球。有時候一個人的想法還沒有完全說出來,對方已經(jīng)完全明白了,仿佛預先就已經(jīng)知道了。德·黑爾是一個體貼溫存考慮周到替對方著想具有創(chuàng)造力的情人。總之,愛麗喜愛他的外激素(信息激素)。
因為他們的相愛,有時候由于德·黑爾在場,愛麗對自己居然能說出那樣的話、做出那樣的舉動都感到驚訝。愛麗對他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甚至由于德·黑爾的愛,她對自己更加尊重。由于德·黑爾,她更加珍愛自己了。而且由于德·黑爾也清楚地具有同樣的感覺,于是乎,就有那么一種無盡地回歸到最為本源的愛情和尊重,構成他們關系的基礎。至少,愛麗自己是這樣看待的。不管自己的朋友有多少人在場,愛麗從內心里總難免有一絲孤獨之感,可是一旦與德·黑爾待在一起,這種情緒就一掃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