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我根本睡不著,那幾個人說的話實在值得我深思,因為很明顯我們將要去一個曾經(jīng)出過人命的地方,而且還是群體死亡事件。真要是這樣,那么孟洋應(yīng)該知道這件事,以他的身份不可能隨便做一件危險的事情,他沒道理會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
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不是實話,想到這里我對這四個人又懷疑起來,他們既然明知道要去的地方很危險,為什么還要去?還有這四個人在船上究竟調(diào)查些什么,顯然他們是有目的的。當(dāng)然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我和王晨飛在這兩幫人中到底處在一個什么樣的位置?如果孟洋真如他們幾個人所說的那樣,冒著如此巨大的風(fēng)險上島,并且?guī)衔疫@種毫無用處的人,難道就是為了科學(xué)研究?
可是懷疑他的動機又很莫名其妙,我實在想不到自己有哪點值得他利用,總不能只想要我這條命吧?關(guān)鍵我與他沒有任何私人恩怨,他沒有害我的道理。想到這里我腦子一激靈,想到了日本人過去拿中國百姓做病毒實驗,難道我們上島就是起這個作用的?
不能說我的這個猜測完全沒道理,我們絕對是孟洋這盤棋里的棋子,他不可能莫名其妙地把我們帶出來,然后白送給我們一筆錢,不過現(xiàn)在看來我們是否能拿到錢,是個未知數(shù)了。
我翻來覆去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決定將這件事情告訴王晨飛,畢竟有個人商量總比一個人瞎合計得好。還沒來得及刷牙,剛開門我就見到王晨飛的房間大門大開,外面圍了不少人,那四個人也在。
我心里一沉趕緊走了過去,只見隨船的醫(yī)生正在替王晨飛檢查,過了一會兒道:“他支氣管炎犯了,應(yīng)該是體內(nèi)的二氧化碳排不出來,導(dǎo)致人昏厥。”
王晨飛的犯病絕對和那些人使用的麻醉藥劑有關(guān),他可能對這種藥過敏。我偷偷觀察著孟洋的表情,只見他關(guān)心地道:“那怎么辦,能醫(yī)治嗎?”
醫(yī)生道:“這也不是什么大病,在喉管上開個口子,然后輸氧氣就可以了?!?/p>
孟洋道:“那你趕緊的,別耽誤了救治,我可不希望咱們這兒出人命官司?!?/p>
接著他讓我們都出了房間,讓醫(yī)生專心給王晨飛做手術(shù)。這下我沒轍了,因為除了王晨飛,我不知道還能和誰去說這件事情。當(dāng)我站在甲板上發(fā)呆時,孟洋一拍我的肩膀道:“沒事,這不是啥大毛病,你也別擔(dān)心?!?/p>
我心情復(fù)雜地點點頭,失魂落魄地隨著孟洋去了餐室,食不知味地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餐。孟洋以為我是受了王晨飛的影響,倒也沒多心,還一直不停地安慰我。忽然他說了一句:“你昨天晚上沒睡好吧,怎么眼圈黑成這樣?”
我心里一動,用眼角余光注意到那四個人只是埋頭吃喝,似乎對孟洋這句話沒有注意,便道:“我這人天生黑眼眶,沒辦法,本來以為上船會不習(xí)慣,沒想到比在家里睡得都死?!?/p>
孟洋道:“我也是,這幾天天天一覺睡到大天亮,想不通這睡眠質(zhì)量怎么突然變好了?”
那四個人始終沒有說一句話,吃過飯就回房間去了。當(dāng)我再到王晨飛的房間,他手術(shù)已經(jīng)做好,正在吸氧,生命體征已經(jīng)變得平穩(wěn),不過還沒有醒過來,我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了些。走出房間正好那四個人當(dāng)中的一個從自己房間朝我這里走來,絲毫沒有讓道的意思,我只好給他讓了,不過他從我身邊過去的時候,停下腳步滿臉輕蔑地看了我一眼道:“你知道自己在干嗎嗎?”
我被他問得莫名其妙,剛想問他是什么意思,只聽孟洋道:“鄒老板,你過來一下,我有事情?!?/p>
我從他身旁擠過,進了孟洋的房間,孟洋道:“你剛才看王晨飛怎么樣了?”
我道:“應(yīng)該沒有生命危險,不過人還沒醒。”
孟洋道:“那就沒事了,不過你知不知道他的氣管炎為什么會發(fā)作,我記得他是抽煙的,總不能是睡覺把病給睡出來了?”
船上醫(yī)療設(shè)備不是太多,無法做全面檢查,要不然那個醫(yī)生肯定會發(fā)現(xiàn)王晨飛是過敏而非支氣管炎。孟洋這話倒是提醒了我,因為我不能讓王晨飛把這事說出來,否則無異于挑明了船上那四個人有古怪。在事情沒搞清楚之前,任何輕舉妄動的做法可能都會給我倆帶來無妄之災(zāi)。畢竟這是在大海,而我們所面對的兩方一方人多,一方槍多,看來都不是善茬。
關(guān)鍵時刻我小商人的特質(zhì)開始顯現(xiàn),讓我能及時地衡量出自己應(yīng)該小心的事情。于是我道:“這還真難說,我對王老師的身體狀況也不了解,或許他確實有支氣管炎的毛病吧?”
孟洋眉頭微皺道:“有這種病他還抽煙?”
我知道他對我這種敷衍的回答不滿意,忙改口道:“或許不是太嚴重,誰知道呢,這要等他好起來再說了。”
孟洋點點頭,沒有繼續(xù)追問下去道:“鄒老板,我還是要說一聲,那四個人你最好不要和他們多話,否則可能會對公司造成不好的結(jié)果?!?/p>
我心里微微一動,看來孟洋對他們也有所了解,道:“您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
到了傍晚,我聽說王晨飛終于醒了過來,急忙去了他的房間,只見他眼睛雖然顯得黯然無神,不過意識已經(jīng)恢復(fù)清楚,對醫(yī)生提的問題都能作配合回答,孟洋和那四個人中的一個都在他床邊。
看到我進來,孟洋道:“鄒老板,你來得正好,我小孩有點不舒服,劉大夫馬上要過去,王老師這里拜托你了。”
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便道:“您去吧,我守著王老師。”
孟洋帶著醫(yī)生離開了房間,不過那個人卻沒走,我也不知道和這種人能說些什么,便端了個凳子坐到王晨飛身旁。
只聽那人道:“你叫鄒凱男吧?”
還不想讓他察覺我對他們有所察覺,便道:“是啊,您貴姓?”
他猶豫了一會兒道:“我叫趙邊城。你這次和孟洋出海,他給了你多少好處費?”
沒想到他這么直接,我道:“這好像是我個人的隱私吧,難道你們研究所的還管這個?”
趙邊城似乎意識到和我用這種口氣說話不太合適,忙擺手道:“你別多心,我也就是好奇。不過鄒老板,就算我站在路人的角度提醒你一句,巨鯨設(shè)備不是干正經(jīng)事的公司,孟洋也不是厚道人,我勸你少招惹這種人,別偷雞不成蝕把米,那就不劃算了。”
他的口氣咄咄逼人,讓我非常不舒服,便道:“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做主,而且我是受憲法保護的公民,如果孟總做出任何對我不利的事情,那么他也會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這點無須閣下操心?!?/p>
趙邊城點點頭道:“我只是好心提醒你,當(dāng)然信不信在你?!?/p>
說完這句話他就走了出去,我起身到門口看了看確定沒人,這才關(guān)上門,走到王晨飛身邊對他耳朵輕聲道:“王老師,我們可能有麻煩了,孟總和趙邊城那伙人都不是好人?!?/p>
話剛說完,門砰的一聲被人推開了,我正做賊心虛,嚇得差點跳起來,只見一個長相粗魯丑陋的婦女罵罵咧咧地走了進來道:“要死不活的,還要麻煩老娘來送藥,就怕你擔(dān)當(dāng)不起,別一口水被嗆死。”
這話實在是太過分了,正常人都不可能對一個病人說出這樣的話來,送一次藥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啪的一聲將藥瓶子扔到我的懷里,道:“你喂他吃,老娘可不管喂藥?!?/p>
我忍不住就要和她理論,手卻被王晨飛握住,他沖我擺擺左手,而那個女人一邊罵一邊走出了房間。
我道:“這些人都是瘋子,沒有一個正常的,王老師我們這次是真的上賊船了?!?/p>
王晨飛似乎嘆了口氣,表情變得復(fù)雜起來,不過他說不出話,只是沖我點點頭,我暫時猜不出他的意思,便道:“王老師,您能聽懂我的意思嗎?我的意思是孟洋和那四個所謂是研究所的人,他們都不是好人,尤其是那四個人還帶著武器。”
王晨飛點點頭,我心里一動,想了一會兒道:“王老師,您是不是對這件事情有一定的了解啊,我怎么覺得您好像不是太吃驚?”
王晨飛想了一會兒又搖頭,我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能寫字嗎?我給您拿個本子?!?/p>
等我把紙和筆放到他手里,只見王晨飛歪歪扭扭寫下“不知道”三個字。
至少我沒有懷疑王晨飛的道理,因為我和他早就認識了,如果說這里還有一個同志,那只可能是王晨飛,想到這里我心里多少感覺安全了一點,畢竟不需要孤軍奮戰(zhàn)。現(xiàn)在的王晨飛并不適合做太多的交流,我將藥稀釋了,喂他服下,等他睡著,這才出了房間。此時天色已晚,我也不想吃飯了,回到自己房間,為了避免王晨飛再被他們用麻藥熏,我干脆連門都不關(guān)了。不過到了半夜,忽然海面上起了風(fēng)浪,卷起了近半米的浪,船在顛簸中過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海面裹著一層薄薄的霧,能見度不是太好。
我們正在船里吃飯,忽然水手氣喘吁吁地跑過來道:“孟總,出事了。”
我心里一緊,第一個念頭就是要翻船了,孟洋倒是比較鎮(zhèn)定道:“怎么了?”
水手道:“有個女人,估計是偷渡的,可能出事了,她在求救?!?/p>
孟洋微一遲疑,趙邊城道:“孟總,這可是一條人命,能幫就盡量幫幫吧,她也吃不了多少飯?!?/p>
孟洋道:“不是我不想管,只是如果我們救助偷渡客被人舉報了,那么我是要承擔(dān)法律責(zé)任的?!?/p>
說完這話他對趙邊城看了一眼,趙邊城道:“人命關(guān)天啊,什么都沒人命重要,先救人,其他的事情到時候再說,問題總有辦法解決。”
孟洋道:“去把人救起來,一定要搞清楚她的身份?!?/p>
過了一會兒船停了下來,應(yīng)該是水手們在救人,又等了一會兒,只聽腳步聲響,四五個水手帶著一個小姑娘走了進來。
這個女人一看樣貌、身材就是東南亞那邊的,不過她的五官非常娟秀,算是一個美女了,只是衣衫破爛,渾身濕透,到現(xiàn)在還抖個不停,單薄的身材,怯生生的長相,讓人不禁心生憐愛。
孟洋一邊喝咖啡一邊道:“你們搞清楚她的情況了嗎?”
水手道:“沒有,她聽不懂我們的話,不過肯定是偷渡客,但是有一點比較奇怪,那艘船里只有她一個人,我想總不能是她一個人劃船到了這里吧?”
孟洋點點頭道:“行了,你們?nèi)ラ_船吧,小心點安全?!?/p>
說罷指了指面前的椅子,那個姑娘遲疑了一會兒才走到椅子旁,沾著一點兒椅面坐下,雙手握拳緊緊按在雙腿上,目光低垂看著桌面頭都不敢抬,依舊渾身抖個不停。
孟洋輕聲道:“你餓了是嗎?”說著做了一個吃飯的手勢。
姑娘微微點了點頭,頭低得越發(fā)厲害。孟洋示意廚師去弄了一份早點,放到她面前。不知道她餓了多少天,看到食物立刻雙眼放光,也不顧我們都看著她,兩只臟兮兮的手上下翻動,將一盤子食物瞬間吃得干干凈凈。
孟洋見狀又讓人給她弄了一份,倒了一杯熱咖啡,這姑娘一直吃了三份早餐,這才算收了手。體內(nèi)一有熱量,精神立馬就不一樣,至少顫抖是止住了。孟洋又讓人帶她下去洗澡休息,趙邊城則有些陰陽怪調(diào)地道:“孟總真是個善良的人,也是一個助人為樂的人。”
孟洋道:“我們這些常年在海上跑的人,多做些好事情也算是求個好報吧,都是應(yīng)該的?!?/p>
趙邊城一笑沒有再說什么,相處到現(xiàn)在有一件事情我非常好奇,那就是以孟洋這種級別的老板,怎么會如此輕易地受制于人?而且他似乎對趙邊城四人特別客氣,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欠巨鯨設(shè)備巨款了。這年頭除了差人賬的,否則還真沒見過如此理直氣壯吃人飯還暗地里編派人的。相對于孟洋,我更討厭趙邊城他們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