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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她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聽了新媽媽的吩咐……當她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后回來的時候天都黑了喲。但是她是個很乖很乖的好孩子，所以就忍著害怕一直往家里跑啊跑啊。到了自己家的大門口，她就喊新媽媽：媽媽，我回來了……”

每當講到這樣關(guān)鍵的時候，姐姐總會弄出像鬼怪片里那樣的細細的顫抖的嗓音，而且還會把膝頭上的我稍推開一些。雖然我早就知道了下面的話，可還是會害怕得使勁拽住姐姐試圖靠近些。但是我也知道，使勁拽住姐姐的話姐姐就不會把故事講完了，所以在短暫的無力的爭執(zhí)之后，還是不得不強忍著害怕稍離開姐姐一些，但手里還是拽著姐姐黑裙子的一角。姐姐似乎覺得我害怕的樣子可愛得很，就會勉強藏住滿臉的笑繼續(xù)講下去。

“可這是怎么回事兒呢？沒有人門卻自己刷——地打開了，她就高興地走了進去。可這又是怎么回事兒?。堪滋焖x開的時候還是好端端的家，現(xiàn)在卻成了一片黑暗的空地……她以為走錯了門，又跑出大門看了看。只見家門口胡同里的柳樹啦左鄰右舍什么的都還在呢，我這不是做夢呀，這兒就是我家喲……于是她又走進了大門，可依然是那個樣子哎……就當她在黑暗中左瞅瞅右看看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在背后叫她的名字！她剛一回頭，大門哐的一聲關(guān)上了！她急忙跑過去推了推，想拉開門閂，可一點兒都沒用耶。這下她連出都出不去了。就在這時她聽到了新媽媽的聲音，但是看不見人：水——開了——快點兒準備——煮了小孩——吃啊——”

每每聽到這個地方，我都會嚇得更加緊緊地拽住姐姐的裙子。那時鳳順姐姐就會像安裝了彈簧一樣呼地蹦起來，硬甩掉我抓住裙子的手，提高嗓門繼續(xù)講著：“水都——開——了——快——點兒——準備——煮了驕兒吃——啊——”

我雖然想著這也許不是真的，是鬧著玩兒的吧，但就在驚恐間，鳳順姐姐一下子不見了。抹上薄薄一層水泥的院子地面反射著耀眼的白色陽光，接著向日葵的金黃葉瓣兒也變成灰蒙蒙一片，褪了色的灰色瓦片房頂、簡陋的家具都消失了，我就像是那個故事中的小姑娘一樣，站在空房子前的那塊只有一片白花花的陽光的空地里。那份恐懼在那以后對我產(chǎn)生了持續(xù)的影響，直到我二十多歲獨立為止。每當我從學(xué)?；氐郊野错憳欠块T鈴的時候，在家人給我開門前的幾秒間我都會被那份恐懼籠罩著。

我會產(chǎn)生類似即使開門走進屋也看不到所有家人，只有白色的陽光灑落在空院落里的幻想……也許在小時候姐姐根本想不到，我會一直感到那份奇怪的恐懼吧，反正她總是對著嚇得臉色煞白的我繼續(xù)開著玩笑。

“我要吃了——驕——兒——啊——水——都——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