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 截搭題

中共首任總書記陳獨秀 作者:朱洪


 

1896年,17歲的陳獨秀在安慶考棚參加院試考試??h考、府考過了關,陳獨秀才有資格參加院試,但陳獨秀縣考、府考名字排在后面,能否考中秀才,關鍵是院試。母親擔心,哥哥卻很有信心,要母親準備喜蛋——把紅顏料涂在雞蛋上煮熟待客。

陳獨秀拿到卷面,見印了“提堂”二字,知道自己“經古”已經過了,而且名次在前。所謂“經古”考取“提堂”,指參加院試前(縣試的最后一場資格考)的一個測試,取得了前十名,即取得“堂號”,其府試試卷上蓋了“提堂”二字,享受考官的面試,考試的位置在大堂?!敖浌拧睖y試的題目類型有經解、史論、詩賦、性理、孝經論、算術、時務,考生只需選其中一門考試。

宗師出了一個很古怪的題目,叫“魚鱉不可勝食也材木”的截搭題。所謂截搭題,是八股考試的一種,把經書上的一句或一節(jié),截半節(jié)或下半句。半路上只出這半句話,要考生做文章。這是很難的考題類型。過去,考生答這樣的題目,最容易鬧笑話。張恨水曾舉一例:孟子有一句“彌子之妻與子路之妻,兄弟也”,有人出了一個題目,“彌子妻與子路……”故意將考生引入陷阱。

陳獨秀考卷上的半句話,出自孟子與梁惠王的對話,完整的句子是:“不違農時,谷不可勝食也;數罟不入洿池,魚鱉不可勝食也;斧斤以時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币驗椴挥浀眠@句話的出處,不少考生傻了眼,交了白卷。陳獨秀見題目出得怪,急亂中將《昭明文選》《康熙字典》上的難字古文,東拼西湊,一股腦兒往外搬,填滿了一篇皇皇大文。陳獨秀的座位在大堂,宗師很注意他,監(jiān)考時幾次走到陳獨秀旁邊站住,看他答題。

陳獨秀1937年在南京監(jiān)獄寫《實庵自傳》,提及“山東大個兒的李宗師”:

正在收拾考具要交卷,那位山東大個兒的李宗師親自走過來收我的卷子……他翻看我的卷子大約看了兩三行,便說:“站住,別慌走!”我聽了著實一嚇,不知闖下什么大禍。他略略看完了通篇,睜開大眼睛對我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問我十幾歲,為啥不考幼童?我說童生今年十七歲了。他點點頭說:“年紀還輕,回家好好用功,好好用功?!薄l也想不到,我那篇不通的文章竟蒙住了不通的宗師,把我取了第一名。

李宗師是“山東”人,“大大的個子”,“大眼睛”,但陳獨秀沒有說他的名字。查《清秘述聞三種》,光緒二十年(1894)到光緒二十二年(1896)任安徽學政的,叫“李端遇,字小研,山東安邱人,同治癸亥進士,光緒二十年以刑部侍郎任”。1900年,八國聯軍進犯北京,侍郎李端遇拜京師團練大臣,此后留京任辦事大臣。

回到家中,陳獨秀把答卷情況和宗師的話對慶元說了。慶元聽到宗師有“好好用功”的話,便皺了眉頭看陳獨秀的答卷草稿,個把鐘頭一聲不響。見大哥和母親失望難受的樣子,陳獨秀心里也很難過。

看榜那天,一個令人興奮的消息傳來了,陳獨秀考上了秀才,而且還是院試第一名。這下母親別提多高興了,賀喜的人接連不斷,遠親近鄰,族長戶差都來了。查氏差一點兒高興得哭了,趕忙煮喜蛋,應酬客人,一天到晚樂滋滋的。外面?zhèn)鞒鲈S多話,說陳慶同考前,母親做過什么夢等,使陳獨秀哭笑不得。1937年,陳獨秀寫自傳說:

我們這一門姓陳的,在懷寧本是一個小戶人家,紳士們向來是瞧不起的,全族中到我的父親時才有一個秀才,叔父還中了舉,現在看見我們弟兄又都是青年秀才,不但另眼相看,而且造出許多神話,說我們家的祖墳是如何如何好風水,說城外迎江寺的寶塔是陳家祖墳前一管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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