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你的蜜月禮車?”他問。
“上車吧,”她說,“丹恩和我送你回家?!?/p>
他看起來高興極了;他竟然可以加入我媽的蜜月之旅--即使只是小小的一段路!他爬進車子,越過我媽身上,他的褲子全濕了,緊貼住我媽的裙子。
“等一下,”她說,“讓我出來,你先進去。”她的意思是歐文夠瘦小,可以跨坐在車子排擋的地方,就是中間的位置,在她和丹恩的中間;但是當她一腳跨出那輛別克--就只一秒鐘的瞬間--車頂彈下一塊冰雹正好打在她的兩眼中間。
“喔!”她大叫一聲,抱住了頭。
“對不起!”歐文連忙說。
“進去,進去。”我媽笑著說。
他們開始出發(fā)了。
這時,赫絲特才明白歐文成功地帶著她的內褲潛逃。
她跑到車道,兩手叉著腰站在那兒,盯著緩緩開走的車子;丹恩和我媽面朝著前方,手伸出車窗,不懼冰雹地揮舞著。坐在他倆中間的歐文轉頭看著后方;他笑容滿面,從冰雹織成的閃爍白點中,我清楚地看見他正對著赫絲特揮手。
“喂!你這個小混蛋!”赫絲特大叫著。這時冰雹變回大雨;站在車道的赫絲特立刻被淋得全身濕透了--黃色的洋裝緊緊地粘在她身上,一眼就看出她少了什么。她拔腿沖回屋子里。
“小姐,”瑪莎阿姨對她說,“你在搞什么鬼,你的……”
“我仁慈的老天爺啊,赫絲特!”外婆叫起來。
老天看起來并不怎么仁慈,至少在那個時候。外婆的那群老太婆朋友們正打量著赫絲特,她們心里一定在想:雖然那是瑪莎的女兒,不過她遺傳塔碧的麻煩基因比較多。
趁著冰雹還未被回頭雨融化,西蒙和諾亞忙著收集;我跑出去加入他們。他們拿起幾個較大的冰雹丟向我,我收集了一些后也反擊回去。冰雹的冷令我驚訝--好像它們從別個更冰冷的宇宙來到地球。手中緊捏一顆約彈珠大小的冰雹,感覺它在我的掌心融化,它的堅硬也讓我驚訝--它和棒球一樣硬。
*
奇克林先生,人胖胖的很和氣,是我們少棒隊的教練兼經理--那一天是他決定讓歐文代替我上場打擊,是他叮嚀歐文要“用力揮棒!”--他在寇爾特街的“軍人之家”度過晚年。他患了阿茲海默癥,不時會發(fā)病,過去那些悲傷的影像襲擊著他,使他容易受到驚嚇、頭腦不清,但是又很神經質,緊張兮兮的。他就像是一個坐在樹底下、被一群小孩扔擲橡子的男人,好像知道自己隨時都會被打,甚至表現(xiàn)出很期待的樣子,但是他不知道橡子來自何處(盡管他明明緊靠著樹干,應該感覺得到才對)。我去探望他時--當時所有的橡子都砸在他身上,不偏不倚地擊中了他--他立刻精神抖擻起來?!皬娔幔F(xiàn)在輪你上場!”他開心地說著;有一次他說:“強尼,讓歐文幫你代打!”但有些時候他卻精神恍惚,或許他正在將我媽的臉轉向地面,不過先得幫她合上雙眼--或許他正在拉整她洋裝的裙子,再將她張開的雙腿并攏,以維護她的尊嚴。有一次,他好像認不出我--當我和他之間沒有交集,無法溝通--我正要離開他卻開口說話,用一種很傷感、回憶似的口吻說:“強尼,你不會想看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