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昂那一次從懸崖邊縱身躍下,事后想想,不禁一身冷汗。
他怎么也不會想到,看似柔弱的水面,就在他身體接觸的一剎那,竟然堅硬得像是一塊鋼板。水面拍擊他胸腹的時候,讓他真切感受到了什么是粉身碎骨。
強烈的沖擊,令他當時就暈了過去,不省人事。整個人浮在水面,順著湍急的伊洛瓦底江水,如一截無助的蘆葦,隨波漂蕩。
浩蕩的伊洛瓦底江,綿延百里,一路延伸,沿途經(jīng)過無數(shù)崇山峻嶺,激流險灘。這次,一口氣就把既昂帶出了好幾十里地。當江水經(jīng)過一處平坦的寬闊江面時,既昂奇跡般被江面上一截竹筏勾住。
竹筏上面,住著一對中年夫妻和他們的一條狗。
最先發(fā)現(xiàn)既昂的,卻是那條花狗。當既昂勾住順水漂流的竹筏時,它馬上就站起身,叉開前腿,“汪汪”吠了起來。
男主人朝它斥了一句,也馬上就發(fā)現(xiàn)了既昂。
男人立即把竹篙交給妻子,一伸出手就把既昂從江水里拽了起來。平攤在竹筏上以后,又按又揉。
既昂牙關咬緊,臉色慘白,昏迷不醒。全身的衣服,也已經(jīng)被江水沖掉。此時的他,赤裸裸一絲不掛。
男人拿過來一個篷布,替他遮蓋好身體,繼續(xù)對他施救。折騰了好一會兒,既昂雙眼緊閉,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中年男人一臉老成,沒有放棄。他微微皺了皺眉頭,伸手指貼在既昂脖子一側,細致探尋。
終于被他探到一絲微弱脈搏。否則的話,既昂就會被當做一具尸體,重新扔下江去。
竹筏一路漂流,不久就在一處靠岸。中年男子丟下竹筏,一口氣把既昂背上了岸。又快步?jīng)_進岸邊的一個村落里。沿途村民見他背著一個赤裸的老頭,紛紛駐足張望。
既昂趴在他的背上,四肢耷拉著,沉沉如酣。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股天籟,忽然灌入既昂的耳膜。就像是有人忽然拔走了塞在耳朵里的塞子。隨即,耳邊另一股巨大的轟鳴聲,讓既昂漸漸有了些知覺。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旋轉,在墜落……忽然,又被一股沉重的力量死死壓制,轉而又被高高拋起。落下時,猶如跌在一塊堅硬的鋼板上面,疼得他一聲驚叫,感覺到身體幾乎就要散架。
他緩緩睜開眼睛,卻馬上感受到一股劇烈的刺眼。只得重新瞇起眼簾,慢慢適應。
他終于又活過來了。
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見頭上黑糊糊的木屋頂。還有一個感覺就是,自己的腦袋漲得厲害。
他慢慢轉過頭,打量著周圍。這是一個類似雜物間的破木屋。里面對付那個著很多破爛家什和農具,墻角邊緣,蛛網(wǎng)遍布。并有一股腐朽的氣息,直沖鼻孔。
這是哪里?我怎么會在這里的?
他警覺地掙扎坐起。低頭一看,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破舊軍裝。
他一下子想起了很多!我的機槍呢?排長呢,部隊呢?自己的那些兄弟們都到哪里去了……
莫非……是自己被敵人活捉了?
想到這里,既昂伸手,上下?lián)崦约?,通體酸疼。
——這一定是剛剛被敵人拷打過。
但自己的軍裝怎么會一點沒有痕跡?難道是被敵人扒光了拷打的?自己經(jīng)受住敵人的拷問了嗎?有沒有說漏什么秘密來?所有的事情,我怎么一點也記不起來了。
心中一陣焦急,他再也坐不住了。忽地直起身子,卻引起一陣劇烈的酸痛。這讓他不得不暫時停下來,緩一緩,喘幾口氣。
片刻,他自感恢復得差不多了,揮舞胳膊,坐在床上活動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