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聶家爭光的孩子

“哎，你給媽媽講一講你是如何為聶家爭光的事吧?！蔽倚χ鴮鹤诱f。

“哦，為聶家爭光啊！什么事呀？”妻子有點兒故作驚奇道。

每周的這一刻都是她驚喜最多的時候。她剛剛走下從深圳回來的大巴，就會受到聶家兩個男人的熱烈歡迎。然后三個人簇?fù)碓谝黄?，有時也抱一抱，然后就是兒子講述過去一周最精彩的故事。

兒子的這個故事我已經(jīng)聽過，但是我沒有想到他居然把這件事與花木蘭替父從軍的壯舉并列在一起。在那個動畫片里，花木蘭真的替花家爭得了無上的榮光。

兒子還是有點兒不好意思。但是一周未見媽媽，他的興奮細(xì)胞四溢，早已忘記了平日里的些許矜持，變得神采飛揚(yáng)。

他說：“我來講，我來講。那一天嘛，我在一中門口，看到一個大哥哥和一個大姐姐。大哥哥去拉大姐姐。大姐姐說‘不嘛……’”——他撇著嗓子，還故意把身子扭了扭——“正在這個時候，我發(fā)現(xiàn)從她口袋里掉出了一沓錢，而他們倆又走遠(yuǎn)了。這時候啊，我的兩只眼睛里全是地上的那沓錢，我想，我是把錢給他們呢，還是自己要？要是給了他們，還可以加玩電腦的分……”

妻子笑道：“原來是為了玩電腦呀？”

兒子忙改正道：“不是不是，第一個大半原因呢，是因為我的品德；第二個大半原因呢，是拾金不昧，只有一點點原因才是玩電腦?！?/p>

這三個原因他單獨給我講時并未闡述，那句“因為我的品德”純是小孩子講大人話，更令我忍俊不禁。妻子也笑個不停，我們專心聽著他的下文。

“我想還是給他們。我就追上他們，對他們說：‘大哥哥，你們的錢掉了?！?dāng)時我的心都快碎了，都快變成灰了?！彼龀鰳O難受的樣子。

我問：“為什么心成灰了？”我以為他是因為沒有得到錢而傷心。

他說：“我害羞啊，我真的不好意思呀！”

他媽媽說：“那有什么呀？他們說什么了嗎？”

他說：“他們說‘謝謝’。”

這就是兒子為他的姓氏爭光的事。只是他的講述比我的文筆精彩得多，我真后悔沒有帶個什么東西把它錄下來。

因為這件事，給他加了五分鐘玩電腦的時間。他很開心。

放學(xué)路上

一直沒有變化的路，一直沒有變化的人。

還是我與小家伙兩個，還是一路湖邊。雨季來了，近些日子總是霧氣蒙蒙。看看小區(qū)以及背后的青山被輕霧暈染著，我說：“好多霧！”

小家伙接口道：“比倫敦還多！”

我說：“倫敦是霧都?！?/p>

他說：“這是超霧都?！?/p>

我忍不住笑了，不說話，徑自往前走。

小家伙在后面喊道：“爸爸，你等一下——你把這寫到博客里?！?/p>

“寫什么呀？”我故意問。

他頭也不抬，邊走邊說：“就寫我剛才說的呀。”

我說：“我不知道怎么寫?！?/p>

“你就這樣寫：有一天放學(xué)，我們走在路上。你說好多霧，我說比倫敦還多。你說倫敦是霧都，我就說這里是超霧都。下一段再寫你的感想?！彼豢跉獍褎偛诺氖聫?fù)述一遍。

——還知道寫感想呢！我笑著望著他。

其實加分也不難

午睡起來，見客廳里擺著小家伙的一張畫。他曾經(jīng)喜歡畫超人、恐龍、老夫子，還能如王澤般畫出四五幅老夫子與大番薯的圖畫來表達(dá)一個完整的故事。現(xiàn)在他畫的對象又轉(zhuǎn)到海洋上去了，如抹香鯨、海豚、海鳥等，再在那些動物旁邊畫條大船。

今天看到的這畫本也沿著近日的主題，只是船邊用鉛筆畫了一個翻開的書樣，上面寫著“死而不亡者壽”。這是他前不久背的《老子》里的句子。我問他為什么要寫這句話，他說：“這表示在湖邊有許多名人名言。”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著說：“加兩分……”

畫畫時竟能想到老子的話，看樣子這兩分不加不行。我點點頭，他高興了，笑著說：“爸爸，其實我今天差點還可以加分的?！?/p>

我問為什么。他說：“中午放學(xué)時下著雨。我有一個同學(xué)沒有傘，我就對他說：‘我們共用一把傘吧?！墒?，我的破傘半天打不開，我出于無奈，只好半途而廢，讓他自己走了。你看看，這件好事差點兒就做成了?！?/p>

我望著他，又忍不住笑起來。剛想給他暗示點兒什么，突然他叫起來：“出于無奈，半途而廢，加四分……”

啊，原來他得分這么容易?。?/p>

“禍從天降”

下了辦公樓，小家伙忽從一個大圓柱后閃出來，沖著我笑。

我倆走在林蔭小道上，他又不懷好意地說：“爸爸，我今天在學(xué)校說了一個成語?！?/p>

“什么成語？”我不動聲色。

“禍從天降?！彼湴恋卣f。

我問他：“你怎么會說到這個詞?。俊?/p>

他好像聽出我不相信之意，忙說：“是這樣的嘛，我在學(xué)校里走，忽然一滴水從樹上滴到我的頭上，你想想，要是上面是一只鳥……”

我笑道：“是不是鳥的什么東西會掉到你的頭上啊？”

他接口說：“是啊，你說說，這是不是‘禍從天降’？”

我點點頭。他得意地跳起來：“七十二分！”

我說：“不對吧？你怎么有這么多分了？”

“要不是你扣我十分，我有八十二分呢！”他說。想想也是，昨天下午放學(xué)他在路上貪看同學(xué)玩陀螺，回來晚了，減掉了他十分。他雖心痛，但還是勉強(qiáng)接受了。

我準(zhǔn)備教育他幾句。我說：“看看你辛辛苦苦掙來的分……”

話還沒說完，他搶過去說：“不是辛苦，而是……”

我也搶過他的話，說：“而是通過你的努力得到的，是吧？”

他說：“不是不是，這分也不是努力得到的，而是大自然賜予的，是老天爺給我的。”

我笑道：“怎么這么說呢？”

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你看看，要是沒有那樹，那樹上要是沒有水，我能想到‘禍從天降’嗎？這不是老天爺給我的分嗎？”

看他認(rèn)真的樣子，我忍不住大笑。這不到十分鐘的回家路上，他又用了“迫不及待”“赤日炎炎”“不約而同”等四個詞，一下子使他的分?jǐn)?shù)漲到了八十分，而他信心十足地說在周五放學(xué)前一定要達(dá)到一百分。

想想他周末可以堂而皇之地玩那么久的電腦，我不由得感慨，這也真是“禍從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