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下午第三節(jié)課,老師們?nèi)ラ_例會,裴琳琳在黑板上幫老師抄寫板書,班里靜得出奇。
閑著無聊,我將整個過程原原本本的還原給她聽,包括我的窟窿睡衣和鳥巢發(fā)型。
聽到我穿著同邊不同色的拖鞋,她忽然伏在桌子上直抖,壓著自己的笑聲,終于壓不住,哧哧笑出聲來。聲音酷似自行車胎撒氣。
回想蘇夢生一家的表現(xiàn),我也覺得眼前演了搞笑片,又被章小希的笑聲感染,遂跟她一起笑出聲來。
笑著笑著,章小希猛然抬頭看我。
一張臉靠過來,正正對著我,我止住笑,微微后仰,抹抹兩腮,問她:“怎么了?臉上有東西?”
問完,她呆呆地沒有反映,我又笑,被人觸動了笑神經(jīng)似的停不下來。
她還怔怔的。
我極力止住笑聲,再問:“到底怎么了?”
她小聲答:“沒什么,只是,第一次見你這樣笑。”
我“?。俊绷艘宦暡欧磻?yīng)過來,我倆又一起伏在桌上笑到發(fā)抖,車胎繼續(xù)哧哧漏氣,章小希一直揉著肚子。
“老天,肚子好痛,別笑了?!彼贿吪奈乙贿呅Γ也豢咸ь^,怕大笑后的樣子很難看,或者比哭還難看。
班里好靜,可以想象全班同學(xué)都把目光集中到我們這里,章小希止了笑聲,拉扯我的胳膊,執(zhí)意讓我抬起頭來:“哎,快起來,起來。”
我不為所動,漏氣般的笑聲從車胎升級為高壓鍋。
若我的聲音繼續(xù)升級,會變成母雞下蛋后的咯咯報喜聲,她遂用最有效的方式止住我,“班主任回來了?!?/p>
班主任老師走路是比較輕,但不至于無聲無息,我揉揉眼角,搓了搓笑酸了的兩腮,抬起頭,還掩著眼,不以為然:“你騙我?!?/p>
其他同學(xué)爆發(fā)出哄笑,我才意識到情況不妙,張開眼,班主任果然站在身邊,我和章小希不得不動用全身的力氣,好讓自己看上去有幾分嚴(yán)肅,儼然成了全班的笑柄。
我低著頭胡亂扯過一份試卷。老師紋絲不動,班里鴉雀無聲,我們兩個只好扮雕塑,彼此僵持了一分鐘,這漫長的一分鐘是壓迫似的警告,然后,老師轉(zhuǎn)身走出了教室。
(4)
老師沒走多遠(yuǎn),全班同學(xué)都受了我們傳染,再一次哄堂大笑,有的同學(xué)還一人分飾兩角,演話劇似的將我和小希剛才一幕重新上演。
久違了,我的笑聲。是章小希將它重新找了回來。微笑就像騎單車,一旦學(xué)會,即變成終身具備的能力。
我看得到她的努力,想要解除我內(nèi)心的魔咒,讓我變成一個正常的女孩。
回憶過往,她必定看透了我,用行動來鼓勵我。她的熱情和善良如一塊柔韌的布,將我裹住,為我驅(qū)寒和療傷。
她安排的愛心行動,我沒有拒絕,例如設(shè)置一些巧合,讓我隨她一起,與保姆或者司機(jī)出去游玩,有那么幾次,甚至是她的爸爸親自出馬。
其實是徒勞,小希不明白,幸福是不能被安排出來的,幸福與我何干呢。沒有什么可以改變,我們也無法改變?nèi)魏问虑?,這就是命運。
章小希的爸爸,那個叫章鉞的男人,我從不喊他叔叔。他面對女兒流露出的由衷的喜愛,令我羨慕,也讓我自卑。
自見到他的那一刻起,我的心里落了種子,情竇初開的季節(jié),我遇到了他。因為想得到他溫柔地看顧,我產(chǎn)生奇怪的念頭,如果我是小希那樣女孩子:愛笑的,愛說的,熱烈生活的女孩子,我是否可以得到他的關(guān)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