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依然忙她的，但動作漸漸緩慢而猶疑。

在我的要求下，有那么幾次，爸爸抽出時間帶我和小魚去享用美食，順便領(lǐng)我們?nèi)ズ＿呌斡?，或者去人造滑雪場感受北國世界?/p>

看不出她有多高興，也并不拒絕，只是靜靜地跟隨著。

“小魚，不喜歡吃嗎？”爸爸偶爾會溫柔地問她。

“沒有不喜歡?！?/p>

“小魚想選哪一個呢？”

“都好。”

“下次有機(jī)會，叔叔再帶你倆出來玩好嗎？”

“嗯?！?/p>

她不像別的女生那樣跟長輩撒嬌。我的表弟表妹們都有討大人歡心的本領(lǐng)，比如夸叔叔阿姨年輕，出去玩就顯得很開心，非常有禮貌以至于像是嘴巴抹了蜜，這一切都是有意無意地培養(yǎng)。

幾次下來，她才偷偷跟我說：“不用擔(dān)心我會寂寞。太多人在一起，需要注意別人的心情，也并不適合我。”

那天剛好去野生植物園，她這樣說，我就不再強(qiáng)求父親的陪伴，讓他去忙自己的事情，留下我和小魚在草地上野餐。

我不想太自私，帶她去做一些她不想做的事情，也不想讓她成為我們父女聚餐游玩中一個無話可說的閑角。

我們攤開四肢躺在草地上，像是兩株正在吸收陽光的綠色植物。藍(lán)天綠地令我覺得精神爽利，仿佛此刻天地?zé)o物，只剩下我倆倚賴對待。

她靜靜躺著，胸部隨呼吸起伏，長時間不發(fā)一言。多么好看的單眼皮啊，姜小魚微仰著臉，額頭可以看到淡藍(lán)色的細(xì)細(xì)血管，下巴被太陽照得白亮透光。

見到她的那刻起，我的心里萌出一顆綠色的小芽，不過短短的半年時間，已在我心中枝繁葉茂。

想到小魚瘦弱的肩膀要承載巨大的孤獨(dú)，我心中的小樹不斷長出枝枝杈杈。情竇初開的歲月中，我碰巧遇到了她。

遇到她以前，我還是我，遇到她之后，沒有一夜能順利入眠。

我對著天空說：“小魚，你在我心中，有特殊的位置?！?/p>

不知道她是否聽懂，我卻臉紅了。

她問：“章小希，你將來想過什么樣的生活？”

“我不太想未來的事情，只想眼前?！蔽覍嵲拰嵳f，“如果能每天像今天一樣，我會很開心?！?/p>

“章小希。”她坐了起來，嘴里含著一根草，極目遠(yuǎn)望，悠悠地說，“我知道你在極力幫我，但我并不想得到同情，不想讓自己變成一個可憐的人。”

“我明白。可是有些關(guān)愛你應(yīng)該得到?！?/p>

“無數(shù)個早上醒來，誤以為媽媽在隔壁廚房為我做早餐，爸爸正準(zhǔn)備出去上班做事?！彼朴圃V說。

“就像每個清晨，我都會誤以為，我只要睜開眼睛，就是雙眼看世界?！蔽一貞?yīng)。

“我沒打算逃避，你相信我?！?/p>

我起身坐直，也看向遠(yuǎn)方。是否每一個早晨，我們都有同樣失落的心情？

她看著我，繼續(xù)說：“你曾經(jīng)說我超凡脫俗，說我是堅定地走自己的路的人?！?/p>

“嗯?，F(xiàn)在還是這樣認(rèn)為?！?/p>

“其實，不是什么脫俗，我不過是害怕與人相處?！?/p>

“嗯？”

“我不懂得如何與人相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