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左眼說:“你都廢了,還不肯放過我?”
左眼不服氣地再跳兩下,若我固執(zhí)己見,左眼就會給我刺痛。
我只好合上課本。洗漱,關燈,上床。閉眼躺在夜色中。倘若都在睡著,我與正常人便沒有不同。
夜里做美夢,收到一個禮物盒,打開盒子里面還有個盒子,老是找不到盒子里深藏著什么,后來就只看到盒子里滿滿的七彩光影……
自從轉了學校,我閉上眼睛,就是小魚的面孔。何種緣故令她長時間地保持這份安寧,像簡·愛那樣瘦小、寂靜,卻執(zhí)著、頑強。她的這些柔韌的特質,令我覺得自己更沒用,我下定決心,不再讓司機李叔叔送我,我要自己騎自行車去學校。
一大早,李叔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在媽媽奇怪的注視中不安地低著頭。
“不關李叔的事,是我自己想騎自行車?!蔽腋鷭寢尳忉?。
“自強自立不是這樣證明的,我不同意?!蹦赣H一眼將我看穿。
“我同學都騎自行車上學,媽媽,我不想那么孤獨?!?/p>
“你跟你同學不一樣,今天我送你到學校,我們談談。”媽媽不由分說地拉我上了車。
老天,她能否不這樣緊張?我稍有想法她便要尋根究底,啰啰唆唆為我做思想工作。
“小希……”她開始了。
“坐校車或者騎單車,這才是正常的高中生活,可你總讓我變得特殊。不管怎樣,我都要自己上下學!”我把退路封死,皺起眉頭看窗外。
她停頓了幾秒,終是有了幾分妥協(xié),“那么,媽媽今天親自去給你挑一輛自行車,我得選一輛小巧的,帶安全設置的。”
她開出的條件太滑稽,我聯(lián)想到三歲小朋友騎的那種玩具車,兩邊都有小輪子做支撐防護,我只好再爭取,“媽媽,我要騎那種車子,會被人家笑死的,你這樣子,我怎么可能長大呢?!?/p>
“小希,媽媽真不希望你長大,你很小很小的時候,可以一直抱在懷里,誰也不能傷害你。”
“沒有人傷害我,媽媽。同學對我一無所知?!?/p>
我希望她能做出讓步,她臉容憂愁,注意力始終停留在我左眼。
她比我更不能面對這個既成事實,見無退路,又繼續(xù)談判:“有沒有同學結伴?我跟她談談,看她能否照顧你,不然我不放心?!?/p>
“媽媽,你總把我當殘疾……”我有幾分失落。
媽媽突然捂住我的嘴巴,眉頭輕蹙,我又一次用自己的傷口觸痛了她,至此互相妥協(xié)。
表面看來,媽媽是個賢淑大方的理性女人,實際卻比別的母親更感性、更脆弱,棉花糖一樣細細密密,將我纏繞。
自我失去一半的光明,她怨恨自己不能代我受苦,無法替我承受黑暗的壓迫,表面故作平靜,但心里很是惶恐。
我樂觀得多,遺傳了父親的部分性格,他教我堅強面對一切。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世事難料,但沒有什么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