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一過,甲殼和大師兄陳風(fēng)就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那座別院,就像兩片隨意落下的樹葉,輕飄飄沒有一點兒聲音,畢竟,“登堂入室”這種事情,他們已經(jīng)練得太熟了。
他和師兄約好了分頭行動,四十分鐘以后撤離。
然后甲殼就直接去找那間屋子了,他實在很想知道,那面容詭異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她總是站在窗口用那種奇怪的眼神打量著那只被困于籠中的老猴,到底又是為什么?
可是當(dāng)他推開那間屋子的門時,卻發(fā)現(xiàn)那間屋子空空如也,只有那扇玻璃窗,在月光下依舊反射著青慘慘的光。
“你,是來找我的嗎?”一個古怪的聲音驀地從他身后響起,嚇了他一跳,一轉(zhuǎn)身,就看見了那張歪曲的臉,仍然一半在哭,一半在笑。
“你……”他驚魂未定,一時語塞,感覺這女子仿佛一直都躲在黑暗中等著他,似乎早就算準(zhǔn)了他會在今夜的此刻前來。
“我保證,你這次一定不虛此行?!迸雨P(guān)上門,身形詭異。
“什么意思?”甲殼更加錯愕,一顆心咚咚跳——這女子說話的聲音竟然也跟她的那張臉一樣,同樣也是一半在哭、一半在笑,聽起來就像夜梟一樣。
那女子往前走了兩步,正好對住他的臉,死魚一樣睜著的眼睛就像蒙了厚厚一層灰,看似空蕩無物,可是那眼神卻邪惡莫名,那張蒼白如同假面的臉上,竟真的隱隱透出一種石灰粉的味道。
“意思就是,我們可以做一個交易?!迸诱f,鼻子里噴出的氣息冰涼。
“什么交易?”甲殼已經(jīng)有點兒害怕了。
女子從懷中掏出一樣?xùn)|西,像是一封信:“把這個帶給客廳籠子里的那只猴,而且,明天和后天,你也要在這個時候來,幫我?guī)沤o猴?!?/p>
“你自己為什么不去?”甲殼詫異,“你們不就幾步之遠(yuǎn)嗎?”
“因為……”女子的聲音飄忽起來,“我走不出去?!?/p>
甲殼忍不住低下頭打量女子完好無缺的雙腿:“是不能,還是不敢?”
“是沒有辦法?!迸訐u搖頭,在笑的那半張臉變成了苦笑,哭泣的那半張臉更加凄然,“我一直都在這屋子里苦苦等待,等待有人進(jìn)入,幫我把這封早就寫好的信交給猴。等了那么久,終于等來了一個你?!?/p>
女子呢喃低訴,聲音里有一種解不開的愁緒。一時間,甲殼竟然受到了感染,忘了自己進(jìn)來的目的。他對女子和猴的關(guān)系充滿了強烈的好奇,忍不住問道:“哪會有人寫信給一只猴子看?它能看得懂?”
女子似乎對他的疑問很是不滿,語氣轉(zhuǎn)眼就變得強硬:“你只要照我說的做就好!”
甲殼是個賊,而且是個無惡不作的賊,哪能受得了別人這樣命令他,脖子一梗,開始犯擰:“如果我不答應(yīng)呢?”
女子那一半在笑的臉上出現(xiàn)了獰笑:“如果你讓我失望,今天晚上就會死在這里。我忘了告訴你,以前也有人像你一樣潛入這房子,由于他們不肯答應(yīng)我的條件,所以還沒有走出門就死了,尸體就被埋在院子里那株梔子樹下……”
“他們是怎么死的?”甲殼忍不住打斷女子的話。做賊的人通通最怕一個“死”字,甲殼也不例外。
“我不知道,因為我從沒走出過這屋子,但是我聽見了他們在臨死前的掙扎:撲通、撲通、撲通……”女子的聲音帶著一種奇怪的節(jié)奏,令甲殼似乎聽到了這聲音正在屋外的走廊上回響,可恍惚間又覺得那正是自己的心跳。
“是你殺了他們?”甲殼的心開始怦怦地跳。
女子冷笑了一聲,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你沒得選擇,只有幫我做事,才能活著出去。而且,作為報答,我最后會告訴你那批貨藏在哪里?!?/p>
“貨?什么貨?”
“就是你今晚來打探的那批古董。”女子盯著他,灰嗆嗆的眼睛里閃過一抹刀尖一樣銳利寒冷的光。
“你怎么會知道?”甲殼一下子警惕起來,“你到底是什么人?”
“現(xiàn)在還沒到讓你知道的時候?!迸佑趾吆呃湫Γ澳悻F(xiàn)在唯一要考慮的事,就是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迸诱f著又舉起那封信。
“我當(dāng)然答應(yīng)?!奔讱ひ话褤屵^那封信,“不過,你真的會告訴我那批貨藏在哪里?你真的知道?”
“我絕不騙你。第三天的晚上,我就會告訴你?!?/p>
甲殼心里本來還有些疑問,但是轉(zhuǎn)念一想,橫豎都是冒險,無非就是順道送個信,不如賣個人情,再說看那女子的樣子并不像是在騙他,沒準(zhǔn)兒她真的知道那批貨藏在哪里。主意打定,他就問那女子:“那么,我怎么才能安全地走出這個房子?”
“其實很簡單。以前進(jìn)來的人在離開時都是想用最簡單的辦法跳窗逃走,而實際上那玻璃窗上是有機關(guān)的,每晚九點以后,如果有人想跳窗出去,警報就會響,但是卻不會被窗邊的人聽到?!?/p>
“可真他媽高明!能想到在玻璃窗上安機關(guān),幸虧問了一句,否則老子今晚也得掛了!”甲殼恨恨地在心里暗罵了一句。
“家里藏了那么大一批貨,換了誰都會睡不好覺?!迸铀坪蹩创┝怂男乃?,接著又說道,“也不要貼著墻根走,墻壁里也有感應(yīng)器。記住,你每往前走五步,就要往左邊閃避一步,躲開探視頭掃視。最后,別忘了把信交給猴?!?/p>
“行,我都記住了?!奔讱ち⒖虛屵^信出去了。他一分鐘也不想在這屋子里多待了,因為他發(fā)現(xiàn)對著這個神情怪異的女子,他連心跳竟然也慢了下來,那是他從來都沒有過的可怕感覺。
盡管他懷疑這女子的來歷,可偏偏又不得不受她擺布,這他媽就是做賊的悲哀。
雖然心里憤憤不平,但他還是照著女子的吩咐小心行事,果然一路平安無險,然后他來到客廳那個鐵籠子邊上。那只猴正蜷在籠子一角,臉埋在臂彎里,像在逃避主人的呵斥與毒打一樣。
“嗨。”他沖那猴揚了揚手中的信,“有人讓我給你送信?!?/p>
猴沒有反應(yīng),仍然蜷著一動不動,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不懂人話。
甲殼很想知道,這只渾身是毛的猴子,在接到一個“人”送給他的信后會是什么反應(yīng),會不會迫不及待地馬上拆開。他心里隱隱而動,于是將手伸進(jìn)了籠子想把信擱在猴子肩膀上。
就在這時,他突然清楚地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撲通……撲通……撲通……,就像什么東西被狠狠摔打在地上似的,每一下似乎都要震破他的耳膜。
這聲音……他一下子想起了剛才那女子說過的話,難道這就是“他們”臨死前的掙扎?會不會是大師兄?他一驚,手中的信啪地掉到了地上。
籠中的猴居然受到這一聲的吸引,一下驚醒,轉(zhuǎn)過頭牢牢地盯住了地上的信,稍稍一猶豫,立刻伸出爪子去抓。
而甲殼也就在這個時候扭頭看了一眼那猴,猴也在這時抬頭看見了他,情緒突然變得激動,一下子沖過來,用力抓著籠子上的鐵條拼命搖晃,齜出一嘴的尖牙憤怒地沖著他“哈—哈—”地哈著氣。
那猴子的眼睛,冒著野獸般的兇光,可是那張長滿硬毛的臉,卻是一半在哭,一半在笑!
撲通……撲通……撲通……這罪惡的聲音又傳來,甲殼再也承受不住,他盯著猴那張和小屋女子一模一樣的怪臉,突然眼前一黑,咚地倒在地上。迷迷糊糊中,有一雙手伸到了他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