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nation)一詞經常被當成“國家”(state)或“國度”(country)的同義詞來使用。嚴格說來這是不正確的,但這種誤用經常見諸政治領袖和一般民眾。準確地說,“民族”一詞不具有任何政治含義。事實上,民族的概念并不是政治性的,它是社會性的。即使一個民族并不屬于在某個特定的國家或者擁有一個政府,它仍然是一個民族。當一群人基于語言形態(tài)、族裔關系與文化遺產的相似性,或甚至只是地理上的接近性,而結合在一起時,便形成一個民族。
或許令一個民族結合在一起的最常見特征便是族裔背景。一個人的國籍經常以其族裔而非公民身份來表達。因此,當我們在美國問及某些人的國籍時,盡管有些人會回答“美國人”,但忠誠的美國公民表示他們是“荷蘭人”或“華人”或“哥倫比亞人”,也是司空見慣的事。這些人把“國籍”當做一種文化的或民族的語詞,而不是一種政治陳述。然而,以族裔背景作為一個民族的基礎,這點并不意味著同一民族的成員必然都具有血緣上的關系。瑞士、美國、俄羅斯均包含了數(shù)個族裔群,而且大多數(shù)的族裔群都有著鮮明的文化差異。事實上,俄羅斯幾乎包含了100 個各自有別且差異顯著的族裔群,他們多數(shù)在俄羅斯立國之時(或更早)便已居住在現(xiàn)今俄羅斯境內。
即便我們可以從一個民族的族裔組成明確地辨識它,但是該民族的人群卻可能分化成數(shù)個不同的國家。日耳曼民族便是一個例子?;旧?,日耳曼人構成了德國人口的主干,但是奧地利人和荷蘭人也是日耳曼人,更不用提瑞士境內數(shù)個省份的日耳曼居民。而猶太民族則是另一種例子,它長久以來都沒有一個可稱為祖國的國度。數(shù)千年來,猶太人在強烈的文化模式與族裔關系的聯(lián)系下,始終維持著他們的民族認同,但是他們沒有自己的國家,因此只能生活在由其他民族群體所支配的國度里。雖然猶太人之間一直流傳著一種民間傳說,許諾他們將來可返回故鄉(xiāng),但是在巴勒斯坦地區(qū)建立一個猶太國家的運動(該運動以猶太復國主義運動著稱),直到19 世紀都沒有進展。1948 年以色列國家終于建立了,許多猶太人紛紛離開他們先前所寄居的國家來到這個新國度?,F(xiàn)今,有600萬人居住在以色列國家境內,但還是有許多猶太人居住在其他地方,例如在俄羅斯和美國均有為數(shù)不少的猶太人。
和猶太民族正好相反的是波蘭民族。波蘭人在歷史上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屬于一個國家。然而,1797—1919 年,波蘭不再是一個政治實體,它被鄰國俄羅斯、普魯士和奧地利所瓜分。然而,波蘭國家的消失并未使波蘭民族走向滅亡,憑借共同的語言、知識傳統(tǒng)、歷史、地理和宗教的聯(lián)系,波蘭人仍然維持著他們有別于其他民族的認同。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后,波蘭國再次被建立起來。在經歷一段短暫的獨立后,波蘭又被納粹和蘇聯(lián)所占領。從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直至1989 年,波蘭由一個蘇聯(lián)支配的共產主義政府所統(tǒng)治。我們可以說,波蘭人所承受的這種政治卑微地位以及外國勢力的支配,強化了波蘭人之間彼此同屬于波蘭民族的感情。
另一方面,盡管一個民族并不必然被組織到任何一個特定國家,但一群人由于居住在同一國度內而彼此認同,因而獨自演進成為一個民族,這種情況的確是可能的,瑞士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瑞士人是由德國、法國、意大利等族裔所組成的,但數(shù)百年來隔絕在阿爾卑斯山區(qū)的經歷,大大有助于他們形成一種非常強烈的瑞士民族認同感,盡管人群間的文化差異仍然相當鮮明,而且各種文化都受到提倡與維護。
不過,僅僅地理位置上的接近,很少足以將分散的人口鍛造凝聚成一個民族。伊拉克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英國人在20世紀初,將伊拉克人民的族群復雜性拋諸腦后,建立了伊拉克。伊拉克由三個主要群體組成:占人口60%的什葉派,以及各占人口20%的遜尼派和庫爾德人。使事情更為復雜的是,這些人發(fā)現(xiàn)他們被相互競爭的部落、宗族、階級和政黨進一步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