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人擅制船只,子昭又是極好排場之人,因此這大船無比富麗堂皇,艙室木梯、甲板云帆無不名貴甚于商旅畫舫,堅實勝于炮艦戰(zhàn)船。飛雨不知自己何時暈厥過去,再醒來時卻置身于一間狹小艙閣中,似乎是堆放雜物的地方,一陣異味伴著海腥味讓她作嘔。
她四肢都被捆綁著,已經麻木酸軟到痛也不覺。
這時木門大開,薰踢踏著走了進來,湊在飛雨面前,哂笑相視。她身后跟著侍女早穗,焦急不已。遲薰手中握持的短鞭劈風而過,一鞭抽在飛雨身上,啪的一聲,外衣頃刻斷裂,凝脂似的肌膚現(xiàn)出一道血痕。
她伸手將飛雨掀倒在艙板地面,用雨點般的鞭子狠狠發(fā)泄著心中的憤怒,她恨不得讓地上這女子皮肉盡裂,痛苦死去。
嗖啪幾十聲,飛雨背上的衣服幾乎全部撕裂開來,一鞭便一道紅煙,再一鞭又一道紫痕,如蛇般爬上她光潔無瑕的玉背、纖腰,直至血肉模糊。
看她發(fā)泄的差不多了,早穗疏疏出言勸阻,眼神有些厭惡,語氣卻是風輕云淡,“薰,世子交代過不準為難她……”
“滾開!”
薰彎腰扯著頭發(fā)將飛雨從地上拽起來,拖回原先的墻角,再次湊在她面前,低聲道:“你定有法子救他的,對不對?殺了那個紫眼睛的妖女的人是我,不是他!你救活他,我死就是了!”
飛雨舉眸盯視她,一口啐在她臉上。
她咬牙熬過東方遲薰的鞭笞,直至身上再無一處完好的皮肉。
用遍體鱗傷來換他的死,她甘之如飴。
只是,為何被他激怒了?原本該救出神仙姐姐后再將一切了結,卻依舊拔劍刺向了他的心窩,自己跟著痛不欲生。
東方遲薰收了鞭,飛雨身上已無一處好的皮肉可供她鞭打蹂躪,而她還是不屈服。她狠狠咬牙,“漢女,寧愿自斷其手也不講瀛語的你,自然是不會救他的吧?!?/p>
女孩撫著手中的弩器,拉弓對準飛雨左肩。
“可惜,當初沒叫你真的砍斷左手。這次,我要斷你右臂?!?/p>
她后退幾步,飛快瞄準,嗵的一聲,一枚弩箭自飛雨右肩穿出。如此近的距離,弩箭力道非同小可。飛雨肩上皮肉被撕裂,痛不欲生。然而東方遲薰刻意只重傷她皮肉,不動筋骨,只見她再次瞇眼瞄準,又一箭射出,只在上處傷口旁邊一寸之處。
飛雨痛的臉色煞白,冷汗洇濕了胸前衣襟。她右臂用力掙了掙,奈何繩索纏繞十分緊,她掙不開。她舉眸盯視她,瞳中絲毫沒有畏懼,只有嘲諷和仇恨,就是這個女孩親手殺死姑姑。
可,子昭,小薰……
為什么一切會變成這樣?
“別以那種眼神看我!”薰拋掉弩器,吼叫的聲嘶力竭,“我該怎樣?哥哥被囚禁在漢土六年,我亦改名換姓在眾生殿潛伏六年!除去這些,我已什么都不記得了!”
她雙眸帶了獸樣的光芒,仇恨的火,熊熊燃燒。
飛雨只覺全身無數(shù)只螻蟻在啃咬,血堵塞在每根經脈,每次呼吸都牽動全身疼痛。她顫抖的整個艙室都搖晃起來。
艙板上七零八落的掉著兩支流矢,海潮聲如千軍萬馬,怒鳴滔天。
若真的孑然一身,飛雨就無所畏懼。
然而,她并非孤獨于世,她還有要保護的人。當東方遲薰?jié)u漸明白她是一心求死,終于醒悟,扯著龍篪的衣領將他帶到了她面前。飛雨模糊數(shù)日的雙眼似乎有了知覺,混沌視線忽而清晰,劇痛。
她不是將父王留在了南垂谷,讓世玙帶回皇宮么?她選擇了一條贖罪的路,怎能讓父王跟著一同受苦?
她沒有帶父王同行,就必是他了,他不肯放過他們任何一個人。
薰逼迫道:“你不在乎自己,是否也不在乎他?”
龍篪雙目依舊茫然,無一絲活著的跡象。他還知痛么?他不知,飛雨卻替他知的真真切切,仿佛那痛全受在她身上。她甚至沒試著求饒,沒試著威脅,沒試著做任何事,她屈服了。
她怎么能在害死姑姑后又叫父王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