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突然落淚,九哥慌忙道:"高陽,你怎么了?嚇著了嗎?讓我看看,有沒有摔著?有沒有受傷?"
聽到九哥的勸慰,我的心沒來由地糾結(jié),為什么我眼前出現(xiàn)的會是九哥而不是那朝思暮想的三哥。三哥,你為何,為何不來救我?你此刻在哪里?想到此處,我眼前浮現(xiàn)出楊家小姐驚慌失措的面容,心不由生生破碎成灰,我聽到了血液噴涌而出的聲響,聽到了心死的喪鐘,眼前菊花飛落,片片落英似乎告訴著我秋去冬來的寒冷,我絕望地閉上眼睛,讓自己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8
黑暗是無邊的傷痛,是冷酷的恐懼,如果有可能,我情愿走出這惱人的黑暗。漫游在漆黑的夜晚,我慌亂而驚恐,遙遠(yuǎn)的一束光亮,如明媚的春光,吸引著我,努力地睜開眼,我看到了那雙焦急的熟悉眼眸,可是為何我的心中卻有著那么一股難以壓抑的悲傷,我紅了眼睛,微微別開臉。
"高陽……"三哥焦急的呼喚,在我的耳中已經(jīng)變作了傷人心魄的毒藥。
咬緊牙關(guān),不再看那朝思暮想的眼眸,努力封住我熱誠的心,讓它在萬年寒冰中緩緩死去。我望著頭上晃動著的華麗紗曼,淚水緩緩滑落,濕了臉頰,濕了羅衣。三哥,你說過你會保護(hù)我,永遠(yuǎn)保護(hù)我,可是今天,為何今天你卻食言了?
渾渾噩噩間,我聽到了嘈雜的開門與關(guān)門聲,聽到了來來去去的腳步聲,我時常聽到耳畔有人低聲呼喚著我的名字,感覺到有人緊緊地拽住我冰涼的手,我努力想看清那人的面容,可是眼前卻模糊一片……
再次醒來,重陽閣中不見了三哥的身影,一切是那么的安靜。陽光溫暖地從紗窗外照到我的臉上,我看見了一個儒雅的背影。九哥似乎聽到了我翻身的動靜,他微微轉(zhuǎn)身,站在我的面前,陽光照在九哥如玉般溫柔的臉上,讓我忍不住虛弱地向他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意。
見我醒來,他向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道:"高陽,你可醒了!"
我懨懨起身,任梅香小心翼翼地為我梳妝,透過金色的菱花鏡,我對九哥說道:"九哥,你可愿意陪我去白云寺?"
聽到我想出宮,九哥面有難色,他遺憾地說道:"今天父皇要抽查我的《孟子》,恐怕不能陪你了。高陽,你病剛好,身體還很虛弱,我看……"
"我曾在白云寺的佛前許下過愿望。愿望實(shí)現(xiàn)了,是該去還愿了!"
"可是今天父皇……"
我輕輕起身,波瀾不興地說道:"九哥,沒想到你這么勤奮??!算了,我自己去。"
"要不找三哥陪你去?"
我垮下臉對九哥說道:"別給我提三哥!"
見我滿臉不悅,九哥猶豫了半晌終于還是忍不住說道:"高陽,其實(shí)你誤會三哥了,其實(shí)……"
推開梅香,一手掃過梳妝臺,在釵環(huán)落地的鏗鏘聲中,我憤怒地轉(zhuǎn)身瞪著九哥叫道:"出去,給我出去,重陽閣中誰也不許提他,誰也不許!"
馬車駛過灞橋,道旁楊柳的枯枝,在寒風(fēng)中孤寂地飄飛,稀疏的游人正訴說著傷別的落寞,而我的心卻在這通往白云寺的道上如花凋零。
三哥他是生我氣了嗎?是嗎?不然,為何今天一天也不見他來看我。剛才對九哥說得是那樣的斬釘截鐵,可是我真的是那么想的嗎?不,不是!
白云寺的鐘聲遠(yuǎn)遠(yuǎn)傳來,敲醒了我內(nèi)心的傷悲遐想,邁上肅靜的臺階,進(jìn)入香煙繚繞的殿堂,殿堂中,一個熟悉的背影卻讓我無處可藏。
昂然走過大殿前紅衣女子的身旁,不去理會那一臉的驚愕與惶恐,我不看她如水的眼眸,不看她溫柔的淺笑,不看她嫻熟的舉止,我驕傲地從她身前走過,帶著一份大唐公主應(yīng)有的笑。
"見過高陽公主。"
她突然的呼喚讓我一愣,讓我舉步維艱,我微微回頭,但見眼前的女子溫柔如水、嫻靜似蘭,可是我的心卻被她那一份淡雅深深刺傷。
我無視她歉意而友善的笑,無視她善意的眼眸,高昂著頭,用一個公主最為驕傲的語調(diào)冷冷問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的冷漠顯然讓她驚慌失措,她惶恐而歉意地說道:"公主,上次在馬球場,奴婢實(shí)在……"
她的驚慌失措讓我十分不屑,淡淡一笑道:"我早就忘了。"
楊家小姐雖生在官宦之家,那樣的人家縱使富貴,可畢竟不是帝王之家,我傲人的氣勢、高貴的風(fēng)度、不易接近的表情,讓她一時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我知道她是在向我表達(dá)她最真摯的歉意和想友善相交的情誼,我也知道她并非那心機(jī)重重的女子,可是自從聽到父皇與楊妃的對話后,她早已經(jīng)成了我心中臆想的仇敵,我又怎么可能與她相交為友?如果,一切真如父皇與楊妃所期盼的那樣發(fā)展,那么她,在不遠(yuǎn)的將來將會成為我的三嫂、三哥朝朝暮暮的王妃、我苦痛的根源,以我的性格,我會和她相交嗎?不!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