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兒受了一點點劍傷,朕已經(jīng)命牛進達派了最好的軍醫(yī)為恪兒療傷。"
我驚愕地看著父皇,見父皇一臉的焦急,我知道三哥的傷并非如父皇口中所說的一點點小傷,我的心開始糾結(jié)、疼痛,因為三哥是為我而傷的!
我不敢想象,那一劍究竟是多么兇險,我不敢想象三哥身上的痛楚,我焦急等待著他的歸來,等待著他的平安歸來,可是秋水望穿,卻望不見他的容顏。
原來,那日,三哥帶領(lǐng)一千輕騎夜襲吐蕃軍隊,由于松贊干布少有與大唐軍隊作戰(zhàn)的經(jīng)驗,面對突然出現(xiàn)的大唐軍隊十分驚愕,一時失手,中了唐軍的計謀。再加之吐蕃軍隊駐扎松洲城外已久,又久攻不下,高原氣候變幻無常,剛進九月,已經(jīng)是漫天飛雪,唐軍援軍已到,糧草充足,而吐蕃的青稞,卻在這一年遭受到了百年難遇的霜凍,減產(chǎn)不少。此刻松贊干布的屬下厭戰(zhàn)情緒日高,身邊八位宗族大臣以死明志,要松贊干布早日撤軍,望著八位大臣的尸首,松贊干布不得不下令撤軍,計劃著來年春天的再次東征。
而就在這次戰(zhàn)斗中,三哥卻意外的中了一劍,那一劍傷,十分兇險,要不是救治及時,恐怕……一想到高原邊關(guān)的艱苦條件,我不由開始為三哥擔心,我日日期盼著三哥回朝,可是九月已近尾聲,卻不見三哥的身影。
我輕騎出城,前往白云寺為三哥祈福,因為那里還有一個人愿意聽我的心聲。當我推開昏暗的禪房,望著手執(zhí)一卷佛經(jīng)的辯機時,我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緩緩滑落。
辯機見到我,微微一愣,他合上佛經(jīng),平靜地問道:"公主為何悲傷?"
"世上難道非要有這生死之爭的戰(zhàn)亂?"
"人都是貪婪的,當有所求而求之不得時,只有戰(zhàn)爭,才能滿足那內(nèi)心的自私與貪婪,這是人類最原始的血性!"
我閃著爍爍的淚光看著辯機波瀾不興的眼眸,想從他的眼中看到我自己,我喃喃地問道:"那你告訴我,釋迦摩尼他也贊成戰(zhàn)爭嗎?"
辯機推開禪房的窗戶背對著我,望著湛藍的天空,靜靜地說道:"很多年前,釋迦牟尼生活在喜馬拉雅山腳下的迦毗羅王國,是王族懿師摩王的王子,他從小過著錦衣玉食的尊貴生活,在他的世界,只能看見世間一切的美好,他從沒感受過人間疾苦??墒钱斔叱鐾鯇m,深入百姓的生活中時,他看到了世間百態(tài),看到了人世間的生、老、病、死等諸多苦惱,為了幫助世人脫離苦海,他舍身傳道,舍棄了王族生活,出家修行,于弘法四十五年,開創(chuàng)了佛教,宣揚和平、平等,希望世間永無戰(zhàn)爭!"
"既然釋迦摩尼希望世間永無戰(zhàn)爭,為何、為何這世間還會有這永無休止的紛爭?"
辯機回頭,用平靜的眼眸看著我靜靜說道:"那是因為,佛教還沒有深入人心!"
我細細琢磨著辯機的話,是的,佛教還沒有深入人心!在我中原,佛教已經(jīng)興盛了幾百年,所以現(xiàn)在呈現(xiàn)在我眼前的是和平安寧、盛世繁華!可是吐蕃呢?聽九哥說,吐蕃并不信仰佛教,他們信仰的是苯波教,據(jù)說那苯波教信仰什么天神,還有什么天葬……想起那帶有血腥的信仰,我不由為吐蕃之所以喜愛戰(zhàn)爭而找到了很好的理由。
想到三哥灑滿高原的鮮血,我的心也為之所動。是的,我要傾盡我所有的努力,讓佛教在世間開花,我決不讓戰(zhàn)爭再次光顧我的國家,絕不讓三哥再為我浴血疆場……
可是,這一切,僅憑我一個女子的力量夠嗎?
我靜靜地望著辯機問道:"是不是當佛法深入人心后,天下就會太平,世間就不會再有戰(zhàn)亂?"
"是的!真正的布施,是把煩惱、憂慮、分別、執(zhí)著,通通放下。當人真正放下這一切后,世間將不再有紛爭,不再有戰(zhàn)爭,而佛法,就是在勸誡人們放下這一切……"
聽辯機講禪,我的心頓時陷入了暫時的安寧,可是一想到三哥,我的心情又開始波瀾起伏,我忍不住向他提出了我心中的疑問。
輕輕走到辯機身前,我注視著他深如大海的眼睛:"辯機,你是得道的高僧,你告訴我,是不是信佛的人就能得到平安?"
"是的!"
"既然如此,為何佛祖他不護佑三哥平安?難道佛祖也會騙人?"
我咄咄逼人的話,讓辯機一愣,他問道:"吳王他怎么了?"
此刻,當我聽到辯機的詢問,心中的萬千情緒再也不受控制,我傷心地倒在他的肩上哭道:"松洲之戰(zhàn)中,三哥受傷了……"
"公主不必擔心,吳王一心虔誠向佛,佛祖一定會護佑他平安歸來的。"
我含淚從辯機的肩上抬起頭認真地問道:"他真的會平安歸來嗎?"
"是的!"
見辯機答得斬釘截鐵,我的心也不由感到格外安寧,我深深地看著辯機,那深如大海的眼眸中裝載的是平靜與安寧。那雙眼睛,如亙古的記憶,吹走了我抑郁的心情,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三哥如水的目光,看到了三哥俊美的身姿,我似乎已經(jīng)聽到了凱旋的戰(zhàn)歌,聽到了三哥爽朗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