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理會他略帶膽怯與威脅的自我介紹，三哥溫柔地拉著我離開了他的身邊。

"三哥，剛才那人好無禮啊，沒有想到長安城中居然還有這樣的人。"

"人心本來就是百般復(fù)雜的，你生在深宮，又有父皇的呵護(hù)，又怎看得到人心的險惡呢？"

我看著英俊不凡的三哥，他說話的語氣好生熟悉？我似乎在哪里聽說過？忽然，我腦海中閃過那一抹清新的灰色，閃過那清如朗月的眼睛，是的，辯機(jī)，這是辯機(jī)的語氣。

"三哥，你說話的語氣怎么越來越像辯機(jī)？"

"辯機(jī)？"

"是啊，就是上次我們在樹林里遇見那個會講《華嚴(yán)經(jīng)》的和尚！"

三哥略微一愣笑道："想起來了，玄奘法師的弟子。"

"就是他。"

三哥看著我淡淡地說道："見你最近迷上了修習(xí)佛家經(jīng)典，不會是因為他吧！"

"我覺得他口中的世界很特別，我想知道，在大明宮外，在長安城外，在大唐的天與地之間又有著什么我不知道的風(fēng)景。"

三哥拉著我的手，走過層層彩燈，他緩緩說道："高陽你長大了！"

是的，我長大了，在貞觀十一年的春天，我完成了從一個小女孩到少女的心靈上的蛻變。

7

又是一年的春天，暖暖的綠意在大明宮中緩緩地蔓延，重陽閣外的桃花也結(jié)出了鮮嫩的骨朵。換上春裝，帶著愉悅的心情，我哼著歌謠，坐在秋千上輕輕晃動。

身后傳來一陣淡淡的暗香，我回頭望去，但見九哥正含笑站在遠(yuǎn)處，靜靜地看著我。

我向他歡快地?fù)]手叫道："九哥。"

也許是受到了我愉悅心情的感染，今天的九哥看上去格外的陽光明媚。

"高陽，你還是那么愛蕩秋千？"

我好奇地望著九哥手中做工精美的小盒子問道："你手中端的是啥呀？這么寶貝著。"

"這是父皇剛賞我的伽南香，你聞聞。"

接過盒子，輕輕打開盒蓋，一股醉人的芬芳撲鼻而來，難怪剛才覺得什么很香，原來是這個。我好奇地捻起一粒笑道："伽南，不就是梵語中的sam gha^ra^ma嗎？我記得經(jīng)文中常譯做眾園，又稱僧園、僧院。這伽南香不會是僧侶用來供佛的吧？"

"高陽，你什么時候會梵語了？"

我略顯得意地說道："我已經(jīng)會背梵文的《金剛經(jīng)》了！"

九哥驚訝地上下打量著我笑道："真是三日不見，當(dāng)刮目相看?。?

沒有理會他的打趣，我拉著他的衣袖催促道："你倒是回答我的問題呀。"

九哥溫和地向我笑道："這伽南香產(chǎn)于極南的地方，在當(dāng)?shù)赜纸衅婺舷?，是著名的熏香料，它有降氣、暖中、暖腎、止痛等作用。見你成天對佛經(jīng)頗感興趣，這'伽南'二字倒是和你滿般配的，要是你喜歡，那送你好了。"

"真的？"

"給。"

我欣喜地接過伽南香，不為我喜歡，而是覺得要是有一天能再遇見辯機(jī)，送給他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我坐在秋千上，輕輕地晃著，聞著那淡淡的香味，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父皇怎么突然想起賜你熏香啦？"

九哥欲言又止，我瞪了他一眼說道："討厭，干嘛吞吞吐吐的？"

他低頭在我耳邊悄聲說道："還不是因為承乾……"

我對身為太子的承乾一直沒有什么好感，雖然他是我同父同母的兄長，但對于他的消息，一直以來我也無心打聽。不過，今天看九哥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我的好奇心終于被他勾了起來。我從秋千上跳了下來，拉著九哥的衣袖，好奇地問道："太子哥哥他怎么了？"

"今天……"

話尚未說完，身后傳來承乾冷漠的聲音："你們兩個背著在說我什么？"

我與九哥驚愕地回頭看去，但見承乾陰著一張臉，冷冷地看著我與九哥。

自從母后過世后，我一直和他沒有什么交集。再加上經(jīng)過上次的事情后，我心里對他一直有那么一個疙瘩。雖然我平日里潛心修佛，知道與人為善的道理，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對于他，我依舊無法放下心中的糾葛，或許就是因為那天他說我不是母后所生，不是他的妹妹。雖然那天，在父皇的斥責(zé)下，他已經(jīng)給我道歉了，可是，那句話，一直徘徊在我的心中，久久不能散去。

我與九哥沒有料到他會突然出現(xiàn)在我們的面前。此刻，望著他冷漠的臉，我與九哥，一時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該怎么是好。我討厭他看我的眼神，我討厭他的舉止，我討厭他是大唐的太子！

九哥怯怯地向他行禮說道："皇兄。"

"什么皇兄，要叫太子！剛才父皇還夸你知書識禮，原來那一切都是你故意做給父皇看的啊。"

承乾的話字字尖銳，讓我忍不住出口反駁道："你貴為太子，難道連友愛兄妹、與人為善的道理都不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