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緣起緣滅(6)

驕陽似火 作者:梧桐夜月


承乾的話讓我愣在了秋千旁,我一時間不知所措。是啊,當時我為何會生出那樣的想法、說出那樣的話。我怎么那么笨!那么傻!

我無力地蹲在地上,心好痛好痛,眼淚順著臉頰緩緩滑落。母后走了,我再也聽不到她輕聲的呼喚,再也看不到她慈愛的笑臉。為何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為何我沒有能在母后病重之時在佛前為她祈禱?

那一刻我真的很后悔,為我的無知與愚昧,為我在母后病重時那天真的想法后悔。說實話,那時候我真的不知道母后會死,我以為母后只不過是小病一場,我以為母后只需要好好休息一陣便會痊愈,所以我才會生出那樣的想法,如果我能知道后來的事情,當時我絕不會那樣。

母后的死對我而言是不舍,可是在父皇與三哥的安慰下,我心中的痛也逐漸平息,大明宮外的新奇無時無刻不在吸引著我,就在我逐漸要遺忘的時候,承乾的這一席話,如一把火,再次點燃了我內(nèi)心燎原的傷悲。

眼淚滑下,亂了紅妝,濕了衣衫,風兒輕輕吹過,可是卻無法吹散我心中的悲傷。

"高陽,你怎么在這里?"

我悠悠抬頭,望向一身白衣的九哥。九哥蒼白的面容,清楚顯露著無盡的悲傷,想必他也是在為母后傷心吧。

九哥蹲下身來,掏出手絹輕輕地擦拭我眼角的淚水,心疼地問道:"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我,我想起母后了!"

我的話讓九哥一愣,他的手停在半空,紅了眼睛,哽咽著說道:"是啊,母后,我好想她。"

"九哥,你說……我是不是壞孩子?"

九哥小心將我從地上扶起,淡淡地說道:"怎么會呢?"

"當時母后病重,我……我居然還希望母后的病永遠不好,當時要是我不那樣想,當時我若是在佛前好好為母后祈禱,或許母后就不會死……都是我,都是我……母后那么疼我,我居然……"

九哥緊了緊握著我的手,他哽咽著道:"母后走得如此突然,我們誰也沒有意料到,你當時也是看母后太累,希望母后能趁這次生病好好休息一下,不是嗎?"

九哥的話說到了我的心坎上,我含淚看向九哥。儒雅的九哥,溫和的九哥,他雖然外表懦弱,卻有著一顆細膩的心;他慈悲善良,儒雅溫和,他也有著他的好……

那一刻我不由想起了我對九哥無理的責怪,想起那個被我摔碎了的玉佩,心中的愧疚讓我無地自容,我怎么能那樣任性,又怎能那樣對待九哥呢?

我與九哥含淚相望,攜手漫游在桃林中,這一片桃林有著我們多少美好的記憶,記憶中的母后總是慈愛而溫柔,我似乎看到了母后那醉人的笑容,聽到了母后輕聲呼喚著:高陽……

5

大明宮的冬天,是寂靜的天籟。小時候,我總討厭這樣的寂靜,直到那天……

這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重陽閣的屋檐上積滿了厚厚的白色被蓋。桃花謝了、菊花殘了,我無聊地走出重陽閣,來到御花園。那個我最愛的秋千還在那兒,多久了,我有多久沒有坐過了。

回想以往坐秋千的情景。那時候母后還在,她總會慈愛地站在一旁,溫柔地笑道:"高陽,別蕩太高,小心……"

而今,秋千依舊,可是心卻寂寞孤獨,母后,我再也見不到我慈愛的母后。

我靜靜地坐在秋千上,獨自輕輕地晃著,空中飄落的雪花,如春日紛飛的柳絮讓我迷醉,我從不知道雪花會如此美麗,此刻我第一次,用陌生的眼眸,認真地打量大明宮的冬天。

一陣暗香傳來,是梅花的香味。我從秋千上跳了下來,聞香尋梅。

梅林深處,九哥披著一身白色的銀狐披肩,靜靜地望著一枝白梅。我有多久沒有見過九哥了,自從上次在御花園與九哥相見,一晃已是冬天。眼前的九哥又長高了,看上去卻比以往更顯孤寂落寞。

我踏著積雪來到九哥身旁叫道:"九哥。"

九哥一愣,緩緩回頭看向我:"高陽。"

我向他報以一個燦爛的笑道:"怎么?你想要那枝梅花?"

"以前母后在的時候,我總會把最美的梅花摘下來放到母后的宮中,可是現(xiàn)在母后不在了,再沒有人要我的梅花了……"

見他一臉的落寞,我有那么一些不忍心。我望著那醉人的梅花甜甜地笑道:"九哥,能幫高陽摘一枝梅花嗎?我要那枝……"

我的話讓九哥落寞的臉上展開了一個明朗的笑,他挽起衣袖,拉著梅樹,小心地折下了樹上那枝開得最艷的梅花。梅花折斷,樹上的積雪紛紛落下,將九哥的頭上衣上全都染上了一層白。

我興奮地從九哥手中接過梅花,輕輕地放到鼻尖嗅了一下,冷冽的寒梅芬芳醉人,那淡淡暗香讓人癡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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