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漸漸逼近了夏天,日照開始逐漸延長,日落的時間由五點,五點一刻,五點四十逐漸向后逼近,傅小司看看表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快六點了。一整天都很忙碌,抄了整整五頁的化學(xué)筆記,去學(xué)校教導(dǎo)處拿了兩份美術(shù)大賽的推薦表,一份給自己,另外一份是給陸之昂的,然后學(xué)生會主席找他說自己快畢業(yè)了希望小司能接替他的位置,中午去畫室?guī)兔佬g(shù)老師整理了一下亂七八糟的石膏像,下午的時候英語老師臨時考試所有人的表情都很痛苦,然后放學(xué)陸之昂值日,現(xiàn)在他正在掃地而自己坐在窗臺上看著太陽,教室里除了他們兩個已經(jīng)沒有人了。
而在這些事情與事情之間的空隙里,傅小司無數(shù)次無數(shù)次地看到立夏與遇見微笑的臉,語氣調(diào)侃夸張,帶著女孩子的吵鬧和明快,而自己不動聲色的側(cè)臉無數(shù)次地經(jīng)過她們,那一次一次的時刻世界是無聲的。而在那一刻短暫的無聲寂靜之后世界又重新喧鬧起來。于是寂靜喧鬧寂靜喧鬧,像是緩慢的鐘擺一樣來回。
搖蕩出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目仗摳小?/p>
似乎沒有自己的世界,立夏依然過得很好。傅小司靠在窗框上想。以前就覺得立夏很堅強,像是那種無論在哪里都會生長的野草,而自己和之昂似乎就是活在家庭的溫室里,沒有見過雨雪也沒有遇過狂風(fēng),只是在一個有著安全的玻璃外墻的世界里迸發(fā)出別人覺得耀眼的光芒??墒牵@些真的是值得驕傲的事情么?
多少還是有些氣惱呢。本來是一副好心腸,卻沒有解釋清楚。平時對別人的事情根本不會有興趣,難得的一次為別人著想?yún)s變成現(xiàn)在不可收拾的局面。傅小司抬頭看了看正在俯著身子掃地的陸之昂想,難道真的像陸之昂以前說過的那樣自己有一個世界別人都聽不懂我的語言么?又不是外星人。
傅小司心里煩,順手就拿過剛發(fā)下來的物理試卷折了個飛機朝窗戶外面飛出去。
“哎,發(fā)什么呆呢,我掃完了,回家么?”抬起頭陸之昂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自己前面,頭發(fā)亂糟糟的,臉上還有點灰?!鞍?,做值日真是件麻煩的事情,我寧愿去畫靜物。”
“我不回去,你先回去吧。”
“……你要干嗎?”
“不能這么窩囊啊??倸w要把事情說清楚。不然好像我欠她什么一樣。我也不是像她想的那么差勁的人呀?!?/p>
“哦,那我陪你去吧。”
“……干嗎要你陪……你回去洗澡啊,全身的灰,做你媽真辛苦。”
“做我家洗衣機比較辛苦吧。”
傅小司從窗臺上跳了下來,拿起桌子上的書包甩到肩膀上去,然后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陸之昂把掃把一丟,拿起書包也朝教室外面跑。
傅小司回過頭看到陸之昂,眉頭皺起來快走了兩步。身后那個人也快走兩步。
傅小司開始跑了起來。后面那個人也跑了起來。
最后兩個人氣喘吁吁地停在公寓樓下面,傅小司大口地喘著氣,沖陸之昂說:“你神經(jīng)病。”陸之昂彎著腰兩手撐在膝蓋上,因為呼吸太急促而說不出話來,只能用手沖著傅小司指來指去的。
等休息好才反應(yīng)過來,寄宿制學(xué)生都是要上晚自修的,公寓樓里一片黑燈瞎火,一個人也沒有。于是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色死人一樣白。傅小司說:“我現(xiàn)在有點想打架?!?/p>
陸之昂攤開雙手雙腳朝地上一坐,一副隨便你我破罐子破摔了的架勢。
夜色開始變濃了,傅小司坐在公寓大門口的那張椅子上。他從包里拿出耳機開始聽歌。中途陸之昂離開了一下,等回來的時候手上已經(jīng)拿著兩罐加熱過的牛奶了。他對小司說:“我去超市買的,先喝吧,等下肚子要餓了。我打電話給你家和我家了,我跟他們講今天學(xué)校有活動要到很晚,不回家吃飯了?!?/p>
傅小司抬起頭望著眼前這個頭發(fā)亂糟糟的人,心里其實有些感動的,本來想說一聲謝謝,卻不太好意思出口,于是趁著喝牛奶的時候喉嚨里含糊地哼了哼“謝謝”的那兩個音節(jié)。
陸之昂馬上一副笑得很欠扁的樣子說:“哈哈,我知道你現(xiàn)在心里肯定很感動有我這么一個優(yōu)秀的好兄弟吧,不要說謝謝啦,我對朋友的好是全國有口碑的?。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