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龐大如銀河星系般的人群里,該有多小的概率,可以遇見什么人。
然后和這些人變得熟悉,依賴,或者敵對,仇恨。
牽扯出情緒,纏繞成關(guān)系,氤氳成感情。
當夕陽將那種融化后的黃金狀粉末噴灑向整個世界,天地混沌一片,暮色中,遙遠的風(fēng)聲描不出任何事物清晰的輪廓。倦鳥歸巢,雨水飄向遠方。
在這樣的時刻,立夏會覺得,自己和這樣兩個傳奇般的男生的熟識,就像是這樣一整個溫暖的,模糊的,散發(fā)著熱氣,卻又昏昏欲睡沒有真實感的黃昏一樣。
溫暖的。卻又可以無限下沉的黃昏。
時間邁向十二月底。
似乎周圍的一切都開始蒙上白白的霜,氣溫下降得很快。
穿起冬裝,學(xué)校里每個人都顯得格外的臃腫。不過男生們似乎總是不怕冷的,這樣的天氣里依然是一件襯衣外面加件外套就行。立夏對此總是非常佩服。
每天早上的晨跑越來越要人命。立夏每天起床的時候都在心里暗自倒計時。
“離一月還有五天?!?/p>
“離一月還有四天。”
……
因為淺川一中從一月開始就不用晨跑了,怕這樣的天氣跑出去一個人,抬回來一塊冰。
每天早上依然會碰見傅小司和陸之昂,他們似乎穿得和秋天一樣單薄。三個人呼出一團一團的白汽打著招呼。到后來陸之昂每天還會帶一袋牛奶過來,見面就遞給立夏。是從家里帶出來的,放在書包里,還是熱的。
每天下午立夏都和陸之昂還有傅小司一起畫畫,傅小司教給立夏越來越多的技巧,幾乎有點讓她眼花繚亂了。立夏也越來越佩服傅小司。很多時候她聽著聽著就出了神,抬起頭看著傅小司格外認真的面容。而傅小司總是用鉛筆直接敲她的頭。立夏始終不明白傅小司眼里終年不散的大霧到底是怎么回事,立夏幾乎要斷定他真的是白內(nèi)障了。
但是立夏最近也不是很開心,因為一直參加美術(shù)補習(xí)班的原因,立夏的學(xué)習(xí)成績有點退步了。幾次考試立夏都沒有進前十名,這讓立夏心里覺得很難受。一方面自己喜歡美術(shù),另一方面對于文化課的成績立夏也是非常在乎的。
立夏總是搞不明白,傅小司一樣沒有參加下午的自習(xí)一樣是去畫室畫畫去了,可是為什么每次的考試排名他依然高居在第一位呢,連陸之昂也是,永遠都在第二名。這讓立夏覺得很氣餒。
黃昏在六點的時候就來臨了。教室里的人三三兩兩地散去。周圍慢慢安靜下來。
立夏拿著剛發(fā)下來的物理試卷發(fā)呆,77分,對于很多學(xué)生來說已經(jīng)可以歡呼了,可是傅小司和陸之昂一個98一個92,這讓立夏恨不得鉆進地里去。
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立夏回過頭去看到傅小司的臉。
“還不走么?”他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下來。
立夏搖了搖頭,然后轉(zhuǎn)過身去。過了會兒就覺得身邊有人坐了下來。
立夏回過頭去,望著傅小司有點疑惑。傅小司什么也沒說,從立夏手里拿過試卷開始看。因為動作太快立夏想阻止都來不及了,只能亂找話題問他:“陸之昂呢?”
傅小司眼睛沒離開試卷,只是隨便地說了聲:“哦他爸爸找他有事情就先走了,我看你一個人在發(fā)呆就留下來看看?!?/p>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很符合他的作風(fēng)。
傅小司重新把書包打開,拿出鋼筆在試卷上敲了敲,轉(zhuǎn)過身來對立夏說:“你忙著回寢室么?”
“???”立夏有點沒搞懂他的意思。
“你不急的話我就幫你把錯的地方講一遍。”
立夏望著傅小司的臉,發(fā)現(xiàn)他的樣子已經(jīng)比自己剛進學(xué)校的時候看見的成熟了許多,眉毛變得更濃更黑,睫毛也變得更長。
視線散開去,看到的還有薄得很冷漠的嘴唇。還有上面青色的胡茬。十七歲的男生都是這副樣子。
腦袋上被重重敲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就看到面前傅小司一雙永遠沒焦點的眼睛,臉上一下子就燒起來,趕緊說:“不急的,我聽你講?!?/p>
夕陽從窗外無聲地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