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美并不是他的女兒——緋田不得不接受這個現(xiàn)實。一切證據(jù)都指向了這個事實。他不知道嬰兒是不是智代偷來的,但他可以確信的是,智代并沒有生過孩子。
話又說回來了,流過產的女性能夠提交出生申報單嗎?緋田對這點很是在意,于是便調查了一下。他發(fā)現(xiàn)政府機構的管理非?;靵y,偽造出生證明其實是很簡單的。只要填上一個確實存在的婦產醫(yī)院的名字,然后用從文具店買來的印章在醫(yī)生簽章一欄蓋個戳兒就萬事大吉了。在數(shù)次嬰兒誘拐事件當中,犯人都是這樣提交的出生申報單。
苦惱的日子開始了。緋田不知下過多少次決心要去報警,將一切和盤托出,公之于眾。但是,每次他的決心都不夠堅決。他一想到自己這么做之后將要失去的東西,便徹底失去了做下去的動力。
緋田深愛著智代。她離開了,緋田從來沒有對其他女人動過真情,之前沒有,之后也不會有。他不愿在自己如此深愛的女人身上貼上犯罪者的標簽,這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忍受的。就算她做出了令人無法原諒的行為,走上了犯罪的道路,緋田也會不顧一切地跟著她走下去。他知道,無論何時,自己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當初,緋田把有孕在身的智代獨自留在家里。正因為如此,智代才會背負上“必須生出一個健康的孩子”的壓力。
緋田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導致智代流產。但是,只要一想到那個時候智代遭受的打擊和悲傷,緋田便會感到一種心如刀絞般的痛苦。她找不到一個可以談心的人,不知道如何向丈夫解釋失去寶寶的事實,每天都在被絕望折磨著。
苦惱逼迫她做出了孤注一擲的選擇——智代決定從別的什么地方偷一個嬰兒作為替代。
至于她是如何行動的,這仍然是個不解之謎。但是,緋田不想責備智代。在遠征歐羅巴期間,每次給智代打電話的時候,他都會問“肚子里的寶寶怎么樣了”、“順不順利”、“醫(yī)生是怎么說的”等問題。智代總是會用明快的口氣回答說,“嗯,一切順利哦”、“醫(yī)生都說了,什么問題都沒有”等等。對于明明流產卻說不出口的智代來說,每次通話都是一段備受煎熬的艱難時刻。
緋田想象得出,在得到風美這個女兒之后,智代的內心沒有享受過一天的安寧。毫無疑問,智代每天都生活在恐懼當中——“總有一天會暴露吧”、“警察會不會找到這里”、“萬一碰上孩子真正的父母怎么辦”……可以肯定的是,智代沒能從良心的苛責當中解脫出來。她無法對整日沉浸在欣喜當中的丈夫說出實情。
苦惱日復一日地堆積起來,終于演變成了自殺。她可能只是想從這種痛苦當中逃離出來,覺得唯有自殺才能補償自己犯下的罪責。她連一封遺書都沒有留下?;蛟S,她曾在心里祈禱,希望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一個永遠不要被公開的真相。但是,留下那張新聞剪報成為了她最大的失算。她大概早已將其他資料處理掉了,只是在梳妝臺的抽屜里留下了這么一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