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那天的事情寂玄嵐果真沒有追究。不過雪兒說她私下還是被炎霜教訓(xùn)了一頓。還抱怨說那日她在街上看到許多暗宗的人，本來早想拉我回來，可是我卻磨磨蹭蹭不肯走……攻擊我們的是暗宗的人，認(rèn)出我是明宗的圣女，本想將我活捉回去，卻被我陰錯陽差的跑掉了。我搭住她的肩膀安慰到，你看我們現(xiàn)在不是都好好的嗎，所以那次的冒險(xiǎn)還是很有價(jià)值的……

腦中忽然電光火石般地蹦出靳輔二字……

天啊，我想起來了，靳輔，那可是康熙年間有名的河道總督?。≈小吨魏臃铰浴芬粫瑸楹笫乐魏拥闹匾獏⒖嘉墨I(xiàn)。那可是歷史上有名的學(xué)者，工程師和愛國者啊……

不過據(jù)電視劇里演，這個耿直的清官結(jié)局很寥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到這里，不免覺得唏噓。

第二天，冷星和炎霜一大早就跑到我房里來，吩咐雪兒收拾東西，說是要一個時辰之后出發(fā)。我睡得正香，睜開朦朧的睡眼瞥了她們一眼，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翻個身又睡過去了。

當(dāng)我真正睡醒了的時候，卻恍然發(fā)現(xiàn)自己身在一輛馬車上，車子行駛得很穩(wěn)，并不怎么顛簸，沒想到古代的馬車的避振性能還挺不錯的。揭開車簾探出頭去，只見綿長浩大的一個白色車隊(duì)占滿了整條山路，冷星和炎霜騎馬走在前面，身后跟著浩浩蕩蕩白蓮教教眾，好像整個隊(duì)伍里坐馬車的人只有我一個，連雪兒都騎著一匹好看的黑馬優(yōu)哉游哉地走在馬車旁邊。

“月兮姑娘，你醒了，讓奴婢伺候你吃點(diǎn)東西吧。”雪兒看見探頭出來的我，笑盈盈地迎上來。

“……好。我們這是去哪里??？是去參加歸宗大會嗎？”我又興奮又緊張地問。興奮的是，這下總算又有機(jī)會四處欣賞一下古代風(fēng)光了，緊張的是，去這歸宗大會跟女高手PK，我還不直到有沒有命回來呢。

“是的，大概還有三天就能到杭州了，白蓮教的總壇就在那兒，歸宗大會之后，贏的一方就會遷到總壇去了?！毖﹥簱]揮手，幾個藍(lán)衫侍女趕上來，手上端著一個皮制水壺和一個托盤，托盤上放著還冒著熱氣的四菜一湯，看的我有些納悶，難道這古代人出門還隨身帶個廚房不成。

雪兒正要翻身下馬把這些送到車?yán)飦?，我怕她麻煩，無所謂地?cái)[了擺手說，“我自己來。”說著探出大半個身子，想順著車窗把托盤拿進(jìn)來，可是就在這時，車輪忽然壓到了一塊石頭，馬車猛的顛簸了一下，我整個人一抖，險(xiǎn)些失去平衡，連帶著手中的托盤，一起直直地朝地上栽去……雪兒下意識的叫出聲來，我看著越來越近的地面，心中黯然地想，看來在古代掌握一點(diǎn)輕功跟在現(xiàn)代掌握一門外語同樣重要，這要是跌到地上摔壞了臉該如何是好，本來就不算很美女……

正在胡思亂想間，之間黑白兩個影子閃電一般飛到我身邊，冷星一手搭住我的肩膀，稍一加力，我整個人便回到了車廂里。炎霜倒立在地上，左手輕輕撐地，右手托住餐盤，蜻蜓點(diǎn)水般地掠到車頂上，縱身跳到車門口，冷冷地把餐盤遞到我面前，好看的丹鳳眼中掠過一抹輕蔑，一句話都沒有說，轉(zhuǎn)身拂袖而去。

我不禁有點(diǎn)搞不清楚狀況，這大清早的我也沒得罪她吧，黑著一張臉給誰看啊……掀起簾子想對冷星說聲謝謝，卻看見她英姿颯爽地騎在一匹黑馬上，回頭望著什么，又轉(zhuǎn)頭看看我，復(fù)雜陰郁的眼神中夾雜著一絲酸澀。

我不禁微微一怔，她們兩個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表情呢？

冷星看到一連沉吟若有所思的我，也是一怔。

“謝謝冷護(hù)法方才出手相助?！蔽叶Y貌地說，不再叫她冷星，似乎忽然間生疏了許多。其實(shí)說到底，我也不過是個外人，雖然表面的身份是圣女，小命還不是捏在白蓮教這些人的手里。這些人的心思真難猜，光是炎霜方才那鄙夷的眼神就夠我揣測一陣子了。我順著冷星剛才的目光回望過去，只見浩浩蕩蕩的隊(duì)伍末尾，白衣勝雪的寂玄嵐騎著一匹雪白的悠然行進(jìn)，遠(yuǎn)遠(yuǎn)看去，飄逸若仙。

“月兮姑娘客氣了。”冷星見我面色不對，示意雪兒退下，勒馬走近窗邊，神色恢復(fù)成往日平淡無波的樣子。

“……你跟炎霜為什么用那種眼光看我？如果討厭我的話，又為什么要來救我？”可是我到底是個被寵壞了現(xiàn)代女孩，心里藏不住事，也受不得來歷不明的委屈，還是將心中的疑問說出了口。

“因?yàn)槿绻覀儾痪饶愕脑?，教主就會來救你?！崩湫禽p嘆一口氣，側(cè)過頭深深地看著我，淡漠的聲音中透著一股無奈。

我一愣。這個答案真是我始料未及的，聽起來甚至有些可笑。轉(zhuǎn)念一想，卻似乎又明白一些了。這里除了我，所有女子都蒙著面紗，想必白蓮教很重風(fēng)化，嚴(yán)格禁止教中男女私相授受，教主若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救我，肯定會引得教眾全體側(cè)目，影響教主高高在上的尊貴形象……可是，為什么她那么篤定寂玄嵐會來救我呢？他悠悠然地走在隊(duì)伍的最后面，我們之間隔著人山人海，他又怎么會看得到我呢？

念及于此，卻猛的想明白了炎霜輕蔑的眼神，想必她以為我是故意出狀況來吸引寂玄嵐注意吧……

古代的女人，還真是無聊呢。不管是出于忠心還是出于愛慕，看起來冷星和炎霜都很在意寂玄嵐，為了少樹敵，我想我還是澄清一下比較好。

“月兮雖然駑鈍，可是做事也懂得拿捏分寸，自知身份低微，從來不敢對教主有半點(diǎn)兒非分之想……冷星，如果你跟炎霜以為我存心糾纏寂玄嵐，那你們大可放心，月兮絕無此意?！蔽艺f話就是這么直白的，也不知道這古代女子接不接受得了?？墒窃捳f出口，自己也隱隱有些心虛……我從來不覺得自己身份低，也不覺得教主的身份有多高，而且自己從小受童話故事的熏陶，堅(jiān)信只要愛情來了，什么身份地位都要靠邊站……可是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此時我到底是在用怎樣的一種心態(tài)來看待寂玄嵐的……懼怕他攝人的眼眸，憐惜他年少時的傷口，心疼他曲高和寡的孤獨(dú)，還是仰慕他俯視眾生的絕美容顏和冷峻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