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路阿姨的小侄女漫兮,”余文慧并不多加介紹,只是轉(zhuǎn)過身去淡淡的對兒子說,“鋼琴練完了嗎就急慌慌的跑下來?”
經(jīng)余文慧這么一說,漫兮才隱約記起剛剛進來的時候是聽到了叮叮咚咚的聲響,原來是這個男孩子在練琴。
“練完了,練完了,”小男孩兒胡亂的應(yīng)著,也不下來,趴在樓梯欄桿上朝下看,肆無忌憚的打量了低著頭的漫兮半響才說,“媽媽,這個臟兮兮的家伙是來給我當(dāng)傭人的嗎?”
那一刻,漫兮想到了電視上總是受欺負(fù)的小丫頭,而這個唇紅齒白的家伙則像極了里面討人厭的小地主。
“小遠(yuǎn),不準(zhǔn)亂說話!”余文慧沒什么表情的斥責(zé)兒子。
“沒關(guān)系,小孩子不懂事,不打緊的。”路淑娟在一旁趕緊圓場。
沒等余文慧再說話,“小地主”又開口了,“你們都有大人幫你們干活兒,現(xiàn)在來了個小孩兒,難道不是給我干活兒的?”他說完很快就看出大人臉上的不贊同,昂著頭撇了撇嘴,“不是就不是,我還嫌她臟呢?!?
如果是以前,漫兮一定會立刻沖上去對著那張漂亮的臉給上一拳再踏上一只大大的鞋底印,讓他再嫌她臟,可是現(xiàn)在不行,她已經(jīng)“改邪歸正”了,再也不做野蠻丫頭了,所以只能低著頭使勁咬嘴唇,眼睛里都憋滿了水泡泡。
路淑娟比路爸大幾歲,現(xiàn)在將近四十的樣子。當(dāng)年本來是跟著丈夫來B市打工,可沒曾想見了花花世界的丈夫心野了,過了幾年就拋棄了路淑娟,跟一個據(jù)說很有錢的女人走掉,再也沒回來找過她。再加上他們夫妻沒有兒女,丈夫這一走,路淑娟的心也死了,只專心致志的伺候文家的大大小小,再也不愿意談婚論嫁,一直到今天。
文家念她周到又家里情況特殊,便索性在樓下最靠里的地方撥了一個房間給她,路淑娟更是把文家當(dāng)作了自己家一樣照看?,F(xiàn)在漫兮來了,和她住在一起正好是個伴兒。
姑姑還總是一再的囑咐她,“不要在家里到處亂跑,沒事干在房間里看看書,寫寫字,不要亂說話,更不要亂喊亂叫,不要冒犯文少爺,不要在花園里亂野以免踩壞了花草,不要……”還有很多的不要漫兮已經(jīng)記不清楚了,總之似乎文家的什么她都不能碰,為了避免違反其中的任何一條,她只好成天的呆在文家給她們分配的房間里。
但終究是小孩子心性,沒幾天就憋得發(fā)慌。這一天的午后,趁著大家都在午休,姑姑又出去辦事,漫兮偷偷的溜到客廳,打開電視,小心的調(diào)到無聲。
正當(dāng)電視上《圣斗士星矢》里的紫龍使出一記帥氣的“廬山升龍霸”時,忽然迸發(fā)出一聲巨大的聲響,漫兮剛準(zhǔn)備為紫龍的絕殺喝彩,忽然想起電視明明調(diào)成了無聲的,正在這時,樓上又發(fā)出一聲巨大的聲響。
漫兮嚇得一哆嗦,立刻蹦起來關(guān)掉電視,藏在沙發(fā)后面,用手捂住嘴,連大氣都不敢出。
很快的,樓梯上快速的走下來一個男人,面目有些熟悉,也是唇紅齒白的好皮相。緊接著,余文慧也跟了出來。
這時候的余文慧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平時的淡定模樣,她的眉頭鎖的更緊,全身上下都散發(fā)出深深的怨氣,怨恨的眼神仿佛要將男人的背后蝕出兩個洞來。
她走了兩步停下來,對著就要走出門的男人大喊,“文良,你就和你外面的那些狐貍精們過吧,別再回來了!”
那男人停下來張嘴想說什么,但終究沒有說出口,轉(zhuǎn)身走掉了。
余文慧又向下急走了幾步,這次的聲音更大,“文良,你再走一步就別再回來了!”
這句熟悉的話讓縮成一團的漫兮全身都劇烈的抖動了下。
而男人似乎沒有聽到,腳步都沒曾停下。
直到引擎聲響起,外面歸于平靜,余文慧才頹然的坐倒在臺階上,神情絕望痛苦,臉頰上亮亮的疑是淚痕。
“媽媽……”不知道什么時候,“小地主”站在二樓樓梯拐角處,身上還穿著睡衣,臉上的表情有些無措的叫了一聲。
余文慧猛然間站起身,抹了下臉頰回頭嚴(yán)厲的說,“你出來干什么,回去睡覺!”
“小地主”臉上沒有表情,愣怔了下便轉(zhuǎn)身走開,臨去時回頭似乎向下看了一眼,眼光直射角落里的漫兮。
那眼光讓漫兮心驚膽戰(zhàn),還好他并沒有說什么,隨著母親走了。
等四周再也沒有動靜了,漫兮才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捂著快要跳出來的心臟,大口喘氣?;叵肓讼聞偛诺那榫?,第一次覺得,原來“小地主”和他的媽媽也是可憐的人,那個男人再也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