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箐帶著春香,一路上玩山游水,沿途飽覽名勝古跡,慢慢悠悠地,大概走了有半個月之久,才抵達落月王朝的京都。
哷--
馬車緩緩?fù)A讼聛?,春香先行跳下馬車,她拉開車簾子,喚了一聲?!叭〗悖瑢幫醺搅?。”
嗯--
淡淡的哼聲,方箐放下手中的書卷,撐著那馬車的木軸,她躍身一跳,輕盈地落地。
“三小姐,奴婢先去打盆水來給三小姐洗洗臉,你先坐著歇息一會兒。”春香放下行李包裹,拿了木盆打清水去了。
方箐環(huán)顧四周一番,她清冷的眼眸定在壁上的古琴,波光瑩瑩。輕步走過去,她取下掛壁的古琴,衣袖一抹,掃去古琴上的塵灰。
這把古琴掛在這里都蒙塵了,可見很久未曾動過了,安置古琴的琴架也是同樣灰塵滿布。方箐拿出衣袖中的白綢,輕柔地擦拭過去。
這把古琴外表呈紫栗殼色,小蛇腹斷紋間雜細密牛毛斷。龍池、鳳沼系扁長圓形,龍池上方刻有篆書“九霄環(huán)佩”四字。整張古琴寬闊厚重,造型古樸典雅,撥弄琴弦,發(fā)音蒼松透潤。
在古琴背后還有一行小楷字,上刻:賀卿兒十六歲生辰。落款獨獨刻了一個龍飛鳳舞的草書“辰”字。
她記得,鸞玉卿當時只是開玩笑地跟鸞玉辰撒嬌過,她十六歲生辰時很想擁有一把九霄環(huán)佩。而鸞玉辰卻當真了,他果真在鸞玉卿十六歲生辰之日,從朝陽王朝一個愛琴之士手中得到這把九霄環(huán)佩。當時那個愛琴之士無論如何都不肯割愛,鸞玉辰最后用他珍藏的飛泉琴換得了它。
鸞玉卿得到這把九霄環(huán)佩之后,當場即興表演,彈奏了一曲名聞天下的《飛仙曲》,震撼了在坐所有的賓客。也因為這把九霄環(huán)佩,從此鸞玉卿在落月王朝有了琴舞雙絕之稱,更得到了曾為太子的御天行的倍加寵溺。
可笑的是,這把給鸞玉卿帶來榮耀光環(huán)的九霄環(huán)佩,同樣造就了她后來的悲劇。曾為皇后現(xiàn)為太后的姑姑,從小疼她寵她的姑姑,就因為她琴舞雙絕,深得太子榮寵,便說她迷惑御天行,令他沉迷女色而無心政途,荒廢學(xué)業(yè)。
更為離譜的是,所謂的高僧用她的時辰八字,替她預(yù)言,說她會成為一個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會將落月王朝的百年基業(yè)給毀滅了。
高僧直斷批言,唯有寧王御天麒的生辰八字可以克制她身上所謂的妖氣,化解這百年之劫數(shù)。她一介弱女子,有何德何能,能令天下毀在她的手中?她委屈,她不服,但卻依舊無法改變她悲戚的命運。
皇上信了,姑姑信了,太子哥哥也信了。
御天行同時娶太子妃趙惠兒跟側(cè)妃鸞玉鳳那夜,她想見他一面都不被允許。一道圣旨,無情地隔阻,將她的幸福徹底摧毀,她被迫同日下嫁給寧王御天麒。
她被迫上花轎的那一刻,她恨不得將這把九霄環(huán)佩給砸個粉碎。但是觸摸到大哥鸞玉辰的字,她始終不忍心辜負了大哥的一片心意,她保留下了這把九霄環(huán)佩,卻從此不再動它半分。
三年里,九霄環(huán)佩蒙塵了,鸞玉卿的心,也蒙塵了。
如今再次觸碰九霄環(huán)佩,方箐淡然的眼眸中,波光不由地微微蕩漾眼底。
鸞玉卿啊鸞玉卿,本可將你的故事旁觀到底,如今你的記憶,隨我方箐一體,我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無法再割除掉已經(jīng)存在的記憶。
她必須得承認,從此之后,她是方箐,也是鸞玉卿。
指尖緩緩劃過三年冰封的琴弦,試了試了幾個單音。像似曾相識般,琴弦回贈她幾個單調(diào)而蒼茫的音調(diào)。
“誰允許你動九霄環(huán)佩的?!”冷冷的斥責,此刻卻忽從門外傳來。
方箐嬌軀一頓,她抬首望去。
兩道身影翩然而立。
“卿兒。”柔悅熟悉的動人嗓音,帶著狂喜的激動,回蕩在方箐的耳側(cè)。
左側(cè)溫潤儒雅的翩翩少年,一身月牙白袍,眉宇飛揚。
“大哥?”方箐先是一詫,而后嘴角浮動淡淡的笑勾,她一貫冷漠的眼神,竟有水盈盈的光色飄蕩眼底。
右側(cè)豐神玉潤的俊美少年,一身大紅蟒袍,劍眉微突。
“是你,你回來了?”朗朗的音色中帶著幾分驚詫。
御天麒沒有想到站在蘭心居的女子竟然就是方箐,沒有想到她會回到寧王府來,更沒有想到的是,她就站在他的面前,而不是坐在輪椅上。
“卿兒,你的腿已經(jīng)痊愈了?”御天麒微愕地盯著方箐。
方箐沒有說什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算是打過招呼了。很多前事,隨著御天麒的俊臉劃過她眼眸時,快速地閃過她的腦海。
御天麒黑瞳中光色沉淀,他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
寧王府上下聞聽到蘭心居這邊的動靜,都趕過來探個究竟。卻在看到行動自如的方箐時,神色變得尤為怪異。
“你們看起來都很閑,是不是?寧王府看來是不是該攆掉一些人了?”御天麒此話一落,眾人一哄而散。
人群涌動間,一位健碩的中年男子,急急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