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她，看她跟服務(wù)員說話的樣子，奇怪為什么一個人點菜都可以這樣優(yōu)雅迷人，她看服務(wù)員的眼神和說話的語氣，那么親切和快樂，好像這家餐廳吃飯不要錢似的。

那個服務(wù)員，跟對面那桌說話的時候板著個臉，轉(zhuǎn)過來跟兜兜說話的時候就親切起來。

“兜兜?！蔽艺f。

“怎么啦？”她快樂地回應(yīng)，語氣像招呼一個三歲小孩。

“沒什么?！蔽艺f，“練習(xí)一下這個名字?！?/p>

她微笑著看向窗外，那笑容是快樂和無奈的。

我開始馬不停蹄地思考今晚會不會和她做愛的問題。

我發(fā)現(xiàn)我現(xiàn)在一秒鐘也不愿意離開她，我的視線一秒鐘也不愿意從她身上離開。我要么看著她的臉，要么看著她的身體，她的胸脯或者肩膀，她的嘴唇或者眼睛。有時候我不免要眨一下眼睛，人眨眼的時間好像是0.02秒，從眼簾眨下來到重新升上去，大概耗時0.02秒，這0.02秒就讓我受不了。這0.02秒我的眼睛是閉著的，看不見她，我覺得我就陷入了黑洞，世界就會消失，我就會被丟到冥王星上去，直至這漫長的0.02秒結(jié)束，眼簾再次升上去，我才能重新回到她面前。

如果今天我們不會分開，那么我們今晚就會睡在一起，那么我們應(yīng)該就會做愛吧，我想。或者今晚我們睡在一起，但并不做愛，我也不愿意今晚和她做愛，不愿意今晚就做（為什么不愿意呢？我不曉得，這個問題可以探討），或許我們可以明晚再做，甚至我們可以明天早上醒來就做。但不要今晚做。今晚，今晚我們可以睡在一起。今晚是我們的第一晚，我們不做，但我們可以睡在一起。我們睡在一起，我們抱著彼此進入夢鄉(xiāng)，但并不做，這樣可能更加美好一些吧，我想。

但為什么不今晚就做呢？人生苦短，而且我其實很想做，超級想做。我們的時間不多，我們不做愛我們做什么呢？我們?yōu)槭裁匆珠_呢？相愛就可以做愛吧？那我們相愛嗎？我愛她嗎？她愛我嗎？兩個人可以一見面就愛上的嗎？一般應(yīng)該是見幾面才愛上呢？有標(biāo)準(zhǔn)嗎？或者說難道今晚做了就不美好不純粹了嗎？或者說肉體的相愛就比靈魂的相愛低一個檔次嗎？或者說必須要讓靈魂先愛一個晚上才能輪到肉體嗎？或者說兩個剛剛認(rèn)識的人在認(rèn)識的第一天晚上就做愛不是一件純粹美好的事情嗎？純粹和美好又是什么意思呢？或者今晚雖然不做，但我們可以躺在一起并把這一夜理解為沉默中靈魂相互撫摸的前戲呢？

“你在想什么?。俊彼龁?。

“沒什么?！蔽艺f。

“你肯定在想什么，”她說，“你的眼神會說話的?！?/p>

“我在想今晚是不是會和你做愛?！蔽揖陀醚凵裾f。

她又看向窗外，夜晚正在降臨，外面開始亮燈了。我的問題的答案正在來臨，它不緊不慢地在路上，肯定不會迷路。

ALEX死了，可能是今天早上死的，也可能是昨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