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出租車的后座上,一年前那段不愉快的回憶令我黯然神傷。冷風從車窗灌進來的時候,讓我感覺自己頭暈得實在厲害。我讓司機停下車后,站在路邊痛痛快快吐了一場,把胃里的污穢之物全留在馬路邊上。
重新回到車里,我才覺得自己的腦子清醒了很多。這時,我才想起剛才自己竟然把凝薇一個人留在了小區(qū)的門口,這樣做實在是有違風度與我一貫的作風。
我給司機說了一聲,讓他重新把車開回我上車的地方。司機嘟囔了一句后,還是把我送會了郊外小區(qū)的大門處。我剛下車,黃色的出租車就像一陣風般駛走了。過了很久我才想起,我給了司機一張粉紅色的百元大鈔,竟忘記了要他找錢,難怪他走得這么急。
我梭巡了一下四周,在月光下,周圍一片寂靜,我沒有看到凝薇。也許她已經一個人回家了吧,于是我摸出手機準備給她打個電話。
這時,我又聽到身后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先生,您看到一只走失的貓沒有?全身都是黑色的?!蔽一剡^頭去,又是那個剛才遇到的黑衣老太太。我剛才下車的時候明明看到四周沒有人的,不知道這老太太是從哪里突然出現的,她真是形同鬼魅。
雖然我對黑貓素無好感,但我還是抱歉地搖搖頭,說:“對不起,我沒看到。”
老太太木然地呆立了片刻,轉過身去,躊躇著向遠處走去,瘦弱的身軀慢慢隱沒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我沒理會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老太太,掏出手機撥出了凝薇的號碼。出乎我的意料,我竟聽到從不遠的地方傳來了鈴聲。我在電話里對凝薇說了幾句話后就切斷了通話,向鈴聲傳來的方向走去。在經過了一條低矮灌木叢中的小道后,我看在一幢大樓的門洞看到了凝薇,不知為何她竟蹲在地上,手里似乎拿著什么東西。
“凝薇,你在干什么呢?怎么這么久了還沒回家?”我大聲地問她。
凝薇抬起頭來,對著我說:“我剛才去小賣部買了點火腿腸,正在喂這只貓呢。”在她的腳下,一只黑貓正趴在那里,享用著細長的火腿腸。
一看到黑貓,我就感覺到不自在,體內的腎上腺素在急速地分泌,心臟突突突地跳著,似乎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我情不自禁登登登向后退出了幾步。
“秦石,你怎么了?你看,這貓咪好可愛啊?!蹦甭冻隽怂崛醯囊幻?,聲音像銀鈴一般清脆,此刻還充滿了天真與童趣,哪里像個終日在商場里搏殺的女強人。
我當然不能在她面前露了怯意,于是深深吸了一口氣,讓心臟稍稍回落了一點。黑貓不管怎樣,只是個十多斤的小動物,我又怎么可以害怕呢?
我在凝薇身邊也蹲了下來,凝薇對我說:“來,你來摸摸它吧,它好溫順的?!?/p>
我不由自主地搖頭,說:“算了,我怕有跳蚤。”
“秦石,我把這貓抱回去養(yǎng),你說好嗎?”凝薇突然問我。
“不好!”我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個分貝,看著凝薇詫異驚恐的臉,我知道她被我嚇住了,連忙說,“剛才有個穿黑衣的老太太在四處找丟失的黑貓,這只黑貓一定是老太太養(yǎng)的,要是你抱回去了,人家老太太會傷心的?!?/p>
凝薇也想起了那個找尋黑貓的老太太,她可憐楚楚地望著我,說:“可是,我真的喜歡這只貓啊。你看,我和它好投緣,它好乖巧的?!?/p>
我不知道該怎么勸說凝薇放棄她這個會讓我恐懼的想法,這時,我聽到身后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我抬頭望去,謝天謝地,正是那個穿著黑衣的老太太。
我連忙抬高的聲音,對那老太太說道:“嘿,老太太,您的黑貓在這里呢,我們找到了?!蔽艺f這話的時候,看到身前的黑貓突然哆嗦了一下,鉆到了凝薇的腿下,身體不住地顫抖著。
老太太緩慢地走到了我們的身邊,垂下頭,默然地看著這只黑貓,然后搖了搖頭,說:“先生,這不是我找的那只黑貓。我的貓是只母貓,這只貓是公貓?!闭f完,她就轉過了身,向一旁低矮的灌木叢走去,只是一瞬,她就消失在了灌木叢后,如同鬼魅一般。
“呵呵,這只貓不是她的??磥碜⒍ㄒ屛页蔀樗闹魅??!蹦睔g天喜地地說道。她不等我再反對,就抱起了黑貓,還對我說:“咱們給它取了名字怎么樣?”
“那就叫克林登吧。”不知道為什么,我竟脫口而出這句話。一說完,我就后悔了,我覺得自己的胸口好悶,一口氣憋在這里,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
“變態(tài)!這名字好惡心,我最討厭做事不負責任的男人了?!蹦逼沉宋乙谎郏缓笳f,“我給它取名叫黑貝怎么樣?”
“那是狗的名字。高大威風的狼狗才叫黑貝呢?!蔽曳磳Φ?。
“反對無效,我說它叫黑貝,它就得叫黑貝。”凝薇終于顯露出商場女強人的風范,否決了我的說法。
和凝薇一起摟著黑貓乘坐電梯時,我渾身都覺得不自在,背心的地方有冷汗在不停滲出,幾乎每根毛孔都張開了,這種難受的感覺正呈放射狀向我身體的每個部分慢慢蔓延,令我不由自主地感到不寒而栗與毛骨悚然。因為——這只黑貓實在是太像薛弦以前養(yǎng)過的那只克林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