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這一晚上，羅佳百轉(zhuǎn)千回，似乎想明白了很多事，又似乎很多事都想不明白。她去浴室里放水洗澡，脫光了衣服站在落地鏡前，她的整個人更慌了，比兵荒馬亂還慌。

羅佳出現(xiàn)在鏡子里的身體松弛了，沒有了少女時的亭亭玉立，她就像秋天的梨樹，到處是垂頭喪氣的樹葉，梨子似乎早被摘空了。唯剩下胸前的兩顆，也缺失了水分和保養(yǎng)，早沒有往昔的彈性和光澤，透過鏡子看上去，就像兩顆失寵的風干的茄子。

不久前小區(qū)里開了家浴池，里面有芬蘭浴。羅婷拖了她去?？粗懵兜纳眢w掩飾不住失望地對她說：“姐我有點心疼你，你不如從前美了?！?/p>

羅佳嗔怪地對羅婷說：“從前還不這樣，總包在衣服里，你看得到？”

羅婷挑著眉尖說：“我有透視眼，知道不？你以前的身體跟熟透的桃子似的，摸上去飽滿，看上去水靈，掐一下就流出蜜汁。你渾身都散發(fā)著芳香，可現(xiàn)在……”羅婷欲言又止。

羅佳聽得有點心驚肉跳，她沒覺得自己以前有多好，可也感覺到了自己現(xiàn)在有多糟，否則自己的妹妹不會用那種眼神看她。她沒有底氣地追問道：“把話掐一半含在喉嚨里，可不是羅婷的性格?！?/p>

羅婷索性說：“反正是有點老了。姐，我說話你別生氣，你應該多保養(yǎng)身體，多鍛煉身體，把上帝賦予我們的身體保養(yǎng)到最好。明白嗎？”

羅婷的話很有道理。現(xiàn)在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想起這些話，她有點心酸，結(jié)婚后她好像忘記了自己，心里只有兒子和李建國。

這樣的身體李建國不愛與她做了也正常。羅佳忽然來了氣，他們是夫妻，她的這些變化都是一個人到中年的女人正常的變化。跟他結(jié)婚時他就應該預料到婚姻到一半時的結(jié)果，怎么就不能與她做了呢？

她匆匆地洗了澡，回到臥室，一把掀開李建國的被子，理直氣壯地鉆進他的被窩。

自從生下李軒之后，兩個人就不住一個被窩了，各睡各的被子。沒生孩子前，李軒還有點性欲，生完孩子，她身體里那些原始的性欲就蕩然無存，而后天培養(yǎng)起來的卻沒有多少，甚至看過那些A片后根本就一點沒培養(yǎng)起來，所以她從來沒主動要求過李建國做愛。就是李建國與她做愛，她也推推搡搡，能拖延就拖延。并且每次完事后她都要去浴室沖洗身體。她覺得男人身體上的濕答答的汗液和散發(fā)著腥氣的精液是那么骯臟，她如果不用水沖洗干凈，一夜都睡不好。

她也想過是不是在醫(yī)院養(yǎng)成的潔癖，也看過相關(guān)的書，但她無法克服做愛后去洗澡的沖動。李建國雖然沒說什么，但羅佳知道他一定也知道她為什么洗澡。兩個人的床事后來就漸漸地淡了。

究竟是從什么時候淡下來的，大概是三年前李建國開始跑廣告開始的。明白了，羅佳終于理出了頭緒。李建國從跑廣告開始，就有點錢了，先是把小房子換成大平方的房子，雖然是貸款，但搬進新家的時候也顯擺得跟大款似的。還與小姨子羅婷斗嘴說：“將來你找對象找到我這樣的就可以嫁了?！?/p>

羅婷軟軟地刺了他一下，說：“我可沒那福氣，還是留著我姐當寶吧。”

后來李建國開始換家具，換電器，換衣服。現(xiàn)在該論到換她羅佳了。

羅佳將手順著李建國的肌膚撫摸下去，越撫摸越心驚。李建國的皮膚光滑細膩，肩膀上覆蓋了一層極有彈性的腱子肉。腰部不多一分脂肪，臀部不少一分圓潤。這樣的男人，四十一歲了，風華正茂風頭正勁的時候，而她卻已經(jīng)是豆腐渣了，提攜都無法提攜。

在職業(yè)上，李建國在蒸蒸日上，開了新車，而她卻被辭職，被社會掃地出門攆回了家里。那種悲哀和無力是沒有攤上這場變化的女人所想像不到的。她越感到無力自卑越想抓住點什么，也許是夜半，人的精神力量最薄弱的緣故，她靠進李建國的懷里，很想李建國抱抱她。

許是睡了一小覺的，李建國有了點精神頭。他抱住了他的妻子。妻子的討好與示愛是再明顯不過了，再苦再累也要交點公糧。于是他翻身將羅佳壓到身下，用他高大的身軀覆蓋了她。

羅佳想像著A片里那些女人的動靜，她忽然渴望也發(fā)出那么一兩聲。于是她就發(fā)出來了，一半是討好，一半是宣泄。李建國是我的，我是李建國永遠的妻子，別的任何的女人都甭想坐這個位置。

李建國并沒因她的變化有多少變化。他伸手從床頭柜里取下避孕套套在身體上，然后進入羅佳。像以往一樣匆匆了事。羅佳覺得索然無味。但總算做愛了，那說明李建國還是愛她的。

羅佳這次沒有立即去洗澡，倒是李建國匆匆去了衛(wèi)生間。重新躺在床上，羅佳說：“今天和誰喝的酒，怎么喝這么多。”

李建國圍緊了被子說：“一個客戶，你不認識?！?/p>

羅佳說：“男的女的，這么能喝酒。”

李建國說：“男的，哪有女的喝大酒的?！?/p>

羅佳說：“工作最近挺好吧？”

李建國說：“嗯，還那樣?！?/p>

李建國沒說他辭職，沒說換車，更沒提車上的女人。但最起碼李建國應該問問她羅佳的工作情況啊。但他什么都沒問，只是被動地回答羅佳的話，仿佛羅佳不說話他就不說了似的。

羅佳想跟李建國說說自己被辭職的事，該怎么說才不丟面子呢？兩夫妻間本不該有這顧慮。但是現(xiàn)在羅佳不得不有這顧慮。她非常害怕李建國瞧不起她。等她想明白怎么說時，那邊已傳來鼾聲。

羅佳頹喪地去浴室沖澡?；娤氯珈F的水珠，她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臉上淌的是淚。一低頭間，目光觸及垃圾桶的邊緣掛著一只玫瑰色的避孕套。不知道受何種啟示，她忽然將那只小東西挑到手指上，然后倒空過來。

避孕套里什么也沒倒出來。是空的。羅佳伸手進去，發(fā)現(xiàn)里面很干爽，仿佛根本沒裝過東西，更別說有什么液體在里面存活過。

李建國假裝高潮！他的高潮給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