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結(jié)束后開始(4)

短長 作者:李茜


好不容易熬完了最后一節(jié)課,楊崇云像往常一樣送元青祐回家。出了校門,楊崇云說著“我有點兒事想跟你說”,走在元青祐前面一步,將她帶到一個人少的角落里。等兩個人站定,元青祐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楊崇云猜她大概已經(jīng)想到了。雖然是下好了決心,但真要說出口的時候,心里還是揪了又揪。之前演練了數(shù)遍的說辭里有“我們不是很適合”“是我的錯”“你肯定會找到更好的”之類從電視上學來的廢話,可現(xiàn)在楊崇云覺得要把這些話全說出來那簡直是偽善。

他躊躇了半天,暗暗把放在衣兜里的兩只手都握成拳,磕磕絆絆地說:“那、那個 呃 ”

元青祐抬起眼直視他,他被她不動聲色的眼神迫得沒了退路,眼一閉心一橫幾乎是喊出來,“我們分手吧!”

話出口以后楊崇云覺得擰緊的身體一散,悄悄睜開眼,視線范圍里只有元青祐的衣擺和交疊在一起的雙手。楊崇云一時不敢抬頭,不敢想象元青祐此時的表情 本來他最怕的就是元青祐會哭,他是最見不得女孩哭的性子,之前還一直叮囑自己到時候不管她怎么哭也不能心軟。他寧愿她指著他大罵一頓撲上來揮他兩巴掌,也好過硬著頭皮去抵擋那些繞指柔的眼淚。

可是楊崇云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他想了千千萬萬的應(yīng)對之策,卻從來沒想到這一種 元青祐沒有哭,沒有罵他,她什么都沒說,什么都不做,只是沉默地站在他面前。

一時間靜得就像世界末日 不,沒準兒這就是末日前一秒的安靜。楊崇云不敢看元青祐的臉,視線在地上他和她的鞋子間穿梭。等了又等,那毀天滅地的爆炸聲怎么也不響起。早死早超生 楊崇云心里念著,又惴惴不安地補上一句,“對不起 ”

話音還沒落,原本在楊崇云視線里如同釘在地上的兩只鞋突然轉(zhuǎn)向,朝后面走去。楊崇云驚奇地抬頭看,只落了一眼元青祐的后側(cè)臉,接著便是急速離去的背影 楊崇云蒙了:這算唱的哪出?她一句話不說,是同意分手了還是當沒聽見?

楊崇云傻傻看著元青祐的背影變成一個黑色小點兒,才猛然驚覺這根本就是沒有結(jié)果。他慌了神,原本預(yù)想的如釋重負變成了怒氣沖沖,他拔腿朝著元青祐追去,只覺得全身都快被氣炸了。

元青祐已經(jīng)走出好遠了,楊崇云邊跑邊忍不住想:一向慢悠悠的她竟然可以走得這么快!他提起速度,全力以赴地朝著她跑過去。

元青祐的背影在兩邊飛快掠過的景物中漸漸清晰起來。她齊肩的黑發(fā)、細伶的雙腿在上下晃動的視線里陌生又熟悉。他和她在一起一個月還是一點兒也不了解她,也沒有心思去了解??墒牵牡谝淮胃姘?,他的第一個女朋友,甚至是他第一次拼命地追著一個女孩的背影 這么多的第一次,卻偏偏都是她。

元青祐已經(jīng)朝對面的街道快步走去。楊崇云只管奮力跑過去,終于在馬路上截住她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迫得她不得不回過身,他大口喘著氣,口齒不清地說著:“你、你 你想 你到底想 怎么 ”

話還沒說完,他看見元青祐一直面無表情的臉孔突然在一瞬間失控地變?yōu)轶@恐,他聽見尖厲刺耳的剎車聲 時間好像在剎那被延長為無限,他像是電影里的慢鏡頭一般轉(zhuǎn)過頭,模糊地看見前方向著他們沖來的汽車 時間又好像在剎那被壓縮至爆炸,他只來得及再讓一瞬的光沖入眼底,之后便是滅頂?shù)暮诎怠?/p>

只是在黑暗降臨之前,他感到自己的肩膀被用力推了一下

楊崇云在撞擊聲中重重跌落出去,眼前是徹底的漆黑,但這黑暗并沒有持續(xù)多久。他的耳朵里充斥著周圍爆發(fā)出的尖叫聲,像是鐵錘一般敲擊著神經(jīng)。眼睛中的黑暗一絲絲抽去,剩下霧蒙蒙的一層膜。他動了一下頭,向四周看去,混濁的視線里是灰黑的柏油馬路上展開的刺眼紅色

他現(xiàn)在全身似乎失去了知覺,所有的疼痛都被隔離在外 純粹的空白中,只留有肩膀上的一陣微麻。意識深處閃過一個念頭: 有人 推開了他

這句話像是針尖一般刺入他的大腦里,他震了一下,猛然驚醒過來。他用手支起身體,睜大眼睛向著前方看去,馬路上蜿蜒出觸目驚心的血紅,而那片血紅像是噩夢一般包裹住那個人

“元 ”一個名字滯在楊崇云嘴邊,僵死的思維隨之翻涌噴發(fā),眼前的一切如同利刃穿透了他的眼睛,他聽見自己撕心裂肺地喊出聲,“ 元青祐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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