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又多看了坐在一起的唐毅與沈智兩眼,最后露出感慨的表情來,“多好啊,十多年了吧,難得難得?!?/p>
“我都跟你三十多年了,你怎么不說難得,看看這兒,我這才叫難得有情郎哪。”老板不樂意了,一把摟住老婆的腰,一邊說一邊把臉湊到老婆眼前。
“啐?!彪m然伙計們都不在旁邊,但老板娘仍是羞紅了臉,一巴掌把老公拍開,“你個老不羞的,少來這套?!?/p>
沈智與唐毅的這頓飯吃了很久,最后在老板與老板娘的笑容中離開了這家小餐館,路上依舊熱鬧,高樓間有風(fēng),他把自己的黑色的圍巾給了她。圍巾太大了,她的下巴都陷了進(jìn)去,只露出半張臉來,還有一雙默默的黑色的眼。
他們并肩走了一會兒,再熟悉不過的街道,夜里的樹影被踩在腳下,路很長,但她并不覺得累,因為知道再走一點就可以回家了。
即使只是一個夢,她也想把它做完。
他們在弄堂門口停下腳步,老舊的石庫門房子竟然還在,墻外豎著腳手架,門上用石灰刷著很大的拆字,沈智把手插在口袋里,仰頭看了那個字許久。
“要拆了?!?/p>
他點頭,“會有新的樓,三棟,三十六層,能看到外灘?!?/p>
“這你也知道?!?/p>
“設(shè)計是我負(fù)責(zé)的。”
她側(cè)頭看他,看到他看著自己的眼睛,陰影中輪廓益發(fā)深刻的那張臉。
“所以,想和你來看一眼。”他看著她,慢慢地把話說完。
沈智笑了,眼睛疼得像是要裂開來,怕眨眼會讓眼淚流下來,所以只能盡可能地睜大著。
“是嗎,謝謝,可我已經(jīng)忘了這兒的樣子了?!?/p>
他沉默了,手無意識地握緊,外衣口袋微微地凸起,突然開口。
“小智,如果……”
“我得走了?!鄙蛑峭回5貙⑺脑挻驍?,“真的得走了,女兒還在家里等我,”說完轉(zhuǎn)身就往來時路走,兩步之后又停下,回頭從口袋里拿出那個鑰匙扣來。
“這個,還給你,收好它?!?/p>
他無意識地接過來,金屬的鑰匙扣,邊緣硬硬地咯在他的指縫中,咯得他渾身一震。
“等一下?!彼凶∷?。
沈智回頭,他看著她,欲言又止,最后說出來的卻是,“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p>
“不用,我自己叫車就行?!鄙蛑蔷芙^,手已經(jīng)伸出去了,黃色的出租車幾乎是同時停在她面前,如有神助那般。
車開出許久沈智才回頭看了一眼,他仍站在原地,就連姿勢都沒有變過,暈黃路燈下,雜亂背景中沉默的一抹黑色。
“小姐,前面走高架還是地面,小姐?”出租車司機(jī)在前頭發(fā)話,但是許久都沒得到回答,一回頭看到坐在后座的女客的側(cè)臉,望著車后的某個方向,滿臉淚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