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瞿秋白與魯迅

*手稿在本章中先后出現(xiàn)過三次“謝澹如”，《回憶錄》均予刪除。瞿秋白去世后，魯迅等為其出版譯作的過程、認(rèn)識、評價等，手稿與《回憶錄》均有差異，《回憶錄》除了對內(nèi)容加以了充實外，思想與理論性也有所提高。

時間一久了就遺忘了月日，不記得是春末還是夏初光景，真算得是天朗氣清，惠風(fēng)和暢，人們游興正濃的某一天，那是1932年了，通過一個人的介紹：說有一位為了革命過著隱居生活的人，想乘此大好時光，出來游耍一下，見見太陽，但苦于沒有適當(dāng)?shù)牡胤?。問起來，才知道是“沒有見面的時候就這樣親密的人”（正如瞿秋白寫給魯迅信中所說的一樣）——瞿秋白同志，就約定于某日來我家盤桓一整天。

這一天天氣特別和煦，似乎天也不負(fù)好心人似的，陽光斜射到東窗上的大清早，介紹人就陪同三位稀有的、初次到來的客人蒞臨了我們的住處。那三人是除了秋白同志之外還有楊之華同志和房東謝澹如先生。（注：《回憶錄》將此處“謝澹如”刪去）

我們雖則住在北四川路底的電車頭停車終點的一個公寓里，離此不遠(yuǎn)正對著虹口公園。但在三樓上，四周都是外國人住著，比較寂靜的，正適宜于我們迎接這樣一位革命者的所在。

魯迅對這一位稀客，款待之如久別重逢般有似許多話要說，又似對待親人般的至親相見（白區(qū)對黨內(nèi)的人都認(rèn)是親人看待），不須拘禮的樣子。總之，有誰看到過從外面攜回幾尾魚兒，忽然放到水池中見了水的洋洋得意之狀仿佛相似。他們本來就歡喜新生一代的，又兼看到在旁才學(xué)會走路不久的嬰兒，更加一時滿室皆春似的生氣活潑，平添了會見的斗趣場面。

我是依稀如見故人般對秋白同志似曾相識的。回憶起來時間也許太久了，那還是在女師大做學(xué)生的時候，大約那時秋白同志剛剛從蘇聯(lián)回來了，女師大請他來講演的。那時我還是初到學(xué)校不久，聽講時的內(nèi)容全不記得了，總之是關(guān)于對新社會蘇聯(lián)報道方面的吧！為什么說似曾相識呢？就是從前見到的是留長頭發(fā)、長面孔，講演起來頭發(fā)掉下來了就往上一揚的神氣還深深記得。那時是一位英氣勃勃的青年時代的煽動家的模樣，（注：《回憶錄》將“煽動家”改為“青年宣傳鼓動員”）而1932年見到的卻是剃光了頭，圓面孔，沉著穩(wěn)重，表示出深思熟慮，爐火純青了的一位百煉成鋼的戰(zhàn)士，我?guī)缀跽J(rèn)不出來了。（注：此段手稿左旁白處標(biāo)一“？”）